第73章 除夕(下)

沈承安自打见了盛霜序那一面后,便只觉被勾走了魂,人就像被泡进了粘稠泥泞的胶里,整日昏昏沉沉,怎么也爬不出来。

他原本精神就不算好,晚上更是彻夜地睡不着,他恍惚半夜,竟不知不觉摸去了盛霜序曾住的房间——自打盛霜序离开后,那间卧室就被他彻底封了起来,不允许旁人再进,沈承安平时也从不进去。

尽管盛霜序离开时没留下一点儿痕迹,他还是不敢去碰与盛霜序有关的任何事物。

沈承安在空荡荡的衣柜里,找到了那条红裙子。

盛霜序曾穿过的、被丢在衣柜角落的红裙子。

彼时的盛霜序正与小鹿同塌而眠,而孤身一人、守着这座空宅的沈承安从衣柜里着魔似的捡起了那条裙子。

他不敢开灯,怕自己的欲望和疯狂彻底被灯光暴露撕裂,或许是夜色太暧昧,引得他也陷入了混沌,黑夜会将阴暗滋生,就只因为再见了盛霜序一面,沈承安许久没有掌控住的身体再度发狂,他额头抵着铺的整齐的床单,跪坐在地板上,将那条揉进了怀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等沈承安从混乱中抽回神时,木然地想着,他的鼻尖却无法从柔软的布料中抽离,裙子中混杂着樟脑丸的清香,却没有一丝盛霜序的气息。

沈承安想象中穿着裙子的盛霜序破碎了。

他将一切都归咎于自己无处发泄的欲望,才想起了酷似韶清的小鹿,他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试图把自己从痛苦的深渊中拉出来。

显然他失败了。

当他迫使自己接受这样做的正确性,撑在小鹿面前时,想到的不是韶清,而是盛霜序。

盛霜序无孔不入地扎进他的身体里,只要他还在呼吸、心脏还在跳动,就无法摆脱这个名字。

沈承安试图将脑海中的盛霜序甩脱,定睛终于看清小鹿的脸,熟悉的作呕感便再度涌了上来——沈承安猛地扒开小鹿往他脖颈处缠绕的胳膊,捂着口鼻冲进浴室里。

小鹿的触碰、只要不是盛霜序的触碰,都让他无比恶心。

沈承安吐不出什么东西,他只是条件反射的干呕,他抱着洗漱池,几乎都要把五脏六腑呕了出来。

小鹿将凌乱的浴袍裹好,双手环胸,靠在门口安静地看着沈承安。

前一天他们还有点小冲突,小鹿还记得他对盛霜序来者不善的模样,这一切都太过凑巧了。

不过沈承安显然没认出小鹿来——如果认出来的话,沈承安也绝不会给小鹿打电话。

沈承安是他难得的客人,小鹿想,个人恩怨是个人恩怨,生意是生意,他不能对自己的客人有任何怨言,他顶多是解了自己的瘾后,对着沈承安的眼眶狠狠来一拳。

沈承安用冷水洗了把脸,头发湿黏黏地贴在脸侧,他怔怔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没来由的发慌。

小鹿见他终于不再吐了,开口说:“您就这么讨厌我吗?我记得上一次——您也是这副模样。”

小鹿确实是诚心实意地在发问,他并没有讽刺的语气,但沈承安仍觉得刺耳。

沈承安没有说话,他抹去了下巴淌落的水滴,转过头打量小鹿。

小鹿和他一样,无时无刻不迸发着蓬勃的欲望、且无处躲藏,而相比沈承安,小鹿则更像一具空壳。

沈承安欲望的源头是盛霜序,而小鹿却没有任何可以追溯的源头,他只是本能地在无穷尽的苦海中漂浮。

小鹿对上他的视线,说:“有人和我说过,这种事情要和喜欢的人做,看来您一定不是很喜欢我。”

沈承安没想到小鹿能说出这种话来,小鹿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做皮肉生意的mb,于他们而言,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都不配将如此纯情的台词说出口。

“喜欢?”沈承安讽刺地说,“你喜欢我吗?”

小鹿压根没听出沈承安言语里的讽刺,他想起盛霜的质问,忽地有些心虚,但还是认真解释说:“我和每个人都想做,那我应该是喜欢所有人。”

小鹿的解释在沈承安眼里就像是枉己正人,他冷笑一声,不予置评。

小鹿想了想,又说:“和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情的话,或许您就没那么排斥了。”

沈承安一顿,想起了盛霜序,只有面对盛霜序时,他才能减轻痛苦。

除了做那种事,小鹿和沈承安也没什么其他好说的,便说:“沈先生,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现在时间还不算晚,他想回去吃饺子。

没等沈承安说话,他就直接转身回去穿衣服。

沈承安慢吞吞地走出浴室时,小鹿已穿戴整齐,将羽绒服的拉链拉至领口,沈承安见他真的要走,便找出钱夹,正想给小鹿些酬劳,就被小鹿打断说:“今天既然什么都没做成,那我不能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