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2页)

阿烛在等他。

是他来的太晚了,是他发现的太晚了,那些什么所谓的自尊和骄傲,跟她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总觉得自己还有时间,还有很长的时间。

他真恨自己,为什么与她僵持,为什么不能直接去找她,为什么还觉得自己能离开她独立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他不能,他根本就做不到,他才发现,在面临真的要失去她的时候,那些东西根本就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他只想要阿烛永远永远地在他身边。

周围的人根本拉不住他, 江昱成疯了一样, 跪在那废墟面前, 不知疲倦地, 叫着兰烛的名字, 哪怕碎石划破手臂,砂砾砥伤指缝,他也毫不在意。

他像一只毫无感受的疯狗,疯魔如此,旁人迟迟不敢靠近。

江昱成麻木地驱使着自己的躯壳做着这同一个动作,他的灵魂早就泣不成声,他仍由感官在他身体上再次流失,仍由心脏逐渐衰弱,甚至仍由它哀求死去。

直到一声”二爷。”

江昱成的动作一滞,耳边像是有了一阵幻听。

“二爷。”

这一声更清晰。

她的声音,他不会认错的。

是他几番梦里多次出现过的存在,如同现在一样,梦幻又真实。

他脊背上顿时寒毛倒立,紧接着五官开始有了感应,周围的东西开始清楚澄澈起来,他缓慢地回头,雨大的他睁不开眼,从迷糊的视线中,他依稀看到身后站了一个女子,她打着伞,身上沾满了尘土,面上灰扑扑的,都是脏污。

她站在雨中,唤他一声。

江昱成连忙起身,奈何蹲了太久,他有些稳不住身子。

他确认再三。是她

随即他几步过来,把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他抱的很紧很紧,像是这样,他胸腔里的心脏才有跳动的动力,连接心脏而出的,一切生命力才开始逐渐恢复。

兰烛感受到他抵着自己的头发,那种熟悉的依靠感再度袭来。

他的声音喑哑难听。他说“阿烛,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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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兰烛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临城的南妄市的这场演出,一个月前就已经定下来。

与兰烛一同前往的大多数人,从她在浮京剧团的时候就跟她一起演出了,三年的时光早晚相对,朝夕相处。

他们都是苦出身的孩子,兰烛自己创了剧团后,大场小场,走南闯南,没有抱怨过一句。

剧团最难的时候,他们宁可不要自己的出场演出费都要帮她一起把兰家剧团撑起来。

因为他们信她。

南妄市的这一场演出,是兰烛亲自谈的,是她张罗着要来,也是她定的这个日子。

前一秒,她还在帮着剧团里的整理着装,打理着演出场地的大小事宜。

如果不是出来接了一个林渡的电话,此刻的她应该会跟她们一样,埋于地下。

她挂断电话的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下意识地要跑回剧院门口,却见那剧院的门楣跟纸糊成的一样,在她面前轰然倒塌。

剧院里,整整百来号人!

她朝夕相处,共同奋斗的伙伴们,在这一场任何人都意料不到的天灾里,被永远地埋在了那废土下。

她在余震中苟活,眼见他们一个又一个地被救援的人员从地下抬上来,一个也不少地排列在地上,排列在她眼前。

头面珠翠散落,戏衣被脏污染透。

她不知道怎么整理自己的表情,有人给她披了一件外套,她想说谢谢,张了张嘴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像一只流离失所的孤魂野鬼,麻木地看着人来人往。

直到她在拥挤不堪的剧院门口,看到水泄不通的人群把那儿堵了起来。

她以为剧院发现了其他的幸存者,几步颠簸着跑了过去,推开人群后,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失神地站在那儿,一瞬间,倾盆大雨落了下来,她干涩的眼角随之像是得到了释放,那一刻,她发现自己能喊出声来。

喉头的血丝带来的黏合感不再,她开了口,如同三年前风雪夜的那一场相见。

“二爷。”

他们最终拥抱在坍塌的废墟面前,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不再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