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铁石心肠(第3/4页)

她索性退几步,选了天妃贡盘里最大最像样的一只桃子,吃了起来。

卖奴有两种,一种是竞价拍卖,还有一种直接看货,再商量价钱。

吃完,她才说:“我不是你的奴隶。既然离开了廉州地界,我有权选择我去路。”

端午和大家被送上了岸,赶入一个布帐篷。果然有买主再等。

燕子京默然良久,薄唇一牵:“要自由?好,此刻际离开我的船!”

端午早就发现船上有不少。抓了几条,她满意一笑,将战利品包在手巾里。

端午心想,现在说这话,不是胡扯?船都远离港岸,进入大海了。

草鞋虫像小蜈蚣,虫身成节,炎热地常见。

燕子京像个盲人,摸到铁笔,敲了敲桌。

天一亮,阿常开舱领人。端午正沿着舱房跟抓草鞋虫。

阿常说:“爷,泉州近海有鲨鱼,真把她推下海?那不是损失了吗?”

她忍耐着,过了好长时间,才狠狠抓了抓那些最痒的地方,睡着了。

端午忍不住说:“你早知我要跑,为何捉弄我呢?你又不是真盲人,装腔作势干什么?”

她闭起眼睛,不久,就感到好几处麻痒。她想:这舱里的小虫子也都饿了,吃吧吃吧……

燕子京理都不理。

端午贴着角落睡下,她无声解开衣裳,撩起袖子,让粘上甜粥的手腿全露出来。

两个大汉上来提着端午,到栏杆旁。阿常使眼色,几个人就此僵持。

阿常愣了愣:“……爷做生意,自有他算计。”

燕子京在内问道:“还没动手?”

旁人说:“不是她是谁?大眼真水灵,爷那么早把她出手了?”

端午豁出去说:“下去就下去。不用你们推,我自己跳!”

等到女犯们回舱,阿常才问:“那小女孩是爷从断望池救下的吧。”

她深吸口气,鹞子跃栏,跳下大海。

端午用大眼无辜望他,阿常不知怎么,把下句咽了。

她嘴上一时痛快,可回头找,根本找不到岸。

阿常催促:“喂,你……”

非但没有岸,也没其他船只。燕子京那艘红色运奴船,正悠悠北上。

她将手巾一角弄湿,在脸上擦把。没湿的部分,磨佯攻地“抹”手腿。

端午从小会游泳,不过她对泉州海域,毫无了解。海水虽然比燕子京多点温度,依然令她心生寒意。她估摸自己的体力,就算没鲨鱼,难支撑过一个时辰。

端五迟钝地走到船帮边,阿常在她背后,盯着她动作。

她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

阿常骂道:“蠢货!快去洗洗。”

想起自己从前爱跟腊腊说的一句话:“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女不吃回头草。”

她混在十几个女人里出了舱房,阿常命人用铁链把女人们围在甲板上。她们每人都分到一盆白糖粥,得到块粗麻手巾。端午观察四周,不紧不慢吃了一大半。趁有女奴站起来,她身体一晃,假装被那人裙角甩到,温热的粥水翻在她手臂上,大腿上。

老人言:满口话不好讲。这回她决定吃回头草,不吃眼前亏!

买奴的人,都要看奴隶的牙口。而年轻女奴,皮肤简直比脸还重要。至于性情,技艺,都是姿色以外的附加……

她决定一件事,只有瞬间。扎下头,她拼命向运奴船追去。

端午心咯噔一下,她知道明天定要把她们都“出货”了。到了大港口,女人最能卖高价。那个老厨娘见多识广,经历了多次转手。她走前,和端午聊了不少奴隶市场的事儿。

等她追上的时候,好多人正等在船尾。

少妇不解:“所有女人?”

她用十指搭着船帮,不停的喘气,一句话都说不上。

阿常扫视大家:“所有女人出来吃粥,吃完了洗脸漱口。”

那些人不敢救他,过了很久,阿常在二楼说:“把她提上来。”

端午刚开口,一个少年推开了门。他在船上颇有头脸,端午曾听人喊他“阿常”。

端午浑身是水,狼狈地被拉上了船。有个仆役下手重,几乎是拖着她长发,把她拖到燕子京脚旁。

少妇说:“我怕人家买我时候,不要孩子。我是宁死都不和他分开的。”

端午头皮痛得连心,只能张开嘴巴□□。可连□□都没了声,只有喉头出着微弱的气。

端午呆看少妇抚摸孩子的胎发,希望自己变成那婴儿。要是能和妈妈一起,当奴隶也有个盼头,她不无怅惘地想。可妈妈在哪儿呢?她没有一个可以去爱的亲人。

她恨这些人,恨燕子京,她想痛哭,但一身是水,却没眼泪。

“才五个月。要不是我男人痨病死了,要不是我那千刀万剐的小叔输光钱,不至于跟着我受这种罪。”少妇恨声道。

燕子京眼皮半开半阖,抬起她下巴:“我带你到和田去。在我把你卖掉之前,你的主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