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章

楼道里有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几声压低了声音的交谈,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拎着化肥袋的男子陡然提高了嗓门。

“什么?你们让盘盘待阁楼里了?”

周爱凤莫名:“盘盘?什么盘盘?”

“小声点儿。”周爱红拉了拉潘三金的衣角,在潘三金耳边小声道,“还不是咱们家盘盘。”

不过,想着这么热的天,小妹居然将孩子藏在阁楼,周爱红谴责又失望的剜了周爱凤一眼。

是个狠心的妈!

“来娣,我说的是来娣,你怎么把来娣关阁楼里了?这不得闷坏孩子了?”

潘三金忍着心痛,喊了自家盘盘一声来娣。

“唉,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周爱凤愁着一张脸,“楼下走动的人多,要是谁听见了点动静,又或者是瞧见了什么,给大家伙儿知道来娣没死,我的儿又该怎么办?”

说这话,她抬手抚上了腹部。

周爱红瞥了一眼,“怀上了?”

“还不确定,兴许是有了。”周爱凤低了低头,神情有着羞涩和期待,“我和明峰问了街道干部,以后,我家只有招娣一个,随时都可以再生儿子。”

说完,她意味不明的看了潘三金一眼。

她家丈夫明峰可不是姐夫这样中看不中用的,她也不是她这不抱窝的大姐。

不就生儿子嘛,简单!

潘三金和周爱红没有理会周爱凤眼里的机锋,知道小孩被搁在阁楼,天这么热,两人怕孩子出事,心下一急,大步的朝楼上走去。

木头的楼梯被踩得咚咚响。

阁楼处,潘三金瞧着木门上的锁,眼里又是一阵气怒闪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关的是牢犯呢。”

他嘲讽了一句,也不多说,一把夺过后头周爱凤手中的钥匙,三两下就将锁头打开。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光一下就撒进了吴家这逼仄的小阁楼。

潘垚回过头。

除了这几天熟悉的爱儿妈,门口还站着一男一女,此时背着光瞧不清楚模样。

周爱凤脸上挂上笑,几步走到潘垚身边。

她用力拍了下潘垚,“你这孩子,这么木作甚,喊姨妈姨爸。”

“妈刚才和你怎么说的,嘴巴要甜一点儿,要有眼力见,回头才能过好日子。”

叫潘垚人不动,嘴也不动,周爱凤心中生闷气,手在暗处偷偷掐了掐潘垚,后面那句几乎是在她耳边耳语。

下一刻,周爱凤抬起头,脸上重新带上热情的笑。

“姐,姐夫,这就是我家来娣。”

那边,潘三金的心都快痛碎了。

他家盘盘,他家盘盘……他家盘盘受罪了!

瞧这巴掌大的小脸蛋,瘦的下巴都冒尖了,这胳膊腿儿……潘三金都不忍心瞧了。

还有,还有,还有这一头潮乎乎的细发!

注意到潘垚的头发,潘三金更生气了。

他刚刚都瞧到了,他们进来时,小丫头背着人坐着,屋里昏暗昏暗,只有木窗缝隙里透点风进来。

那背影怎么瞧怎么像他们村子里的土狗大黄!

自打没了喂饭的王大爷,它那是日日在村口吐拉着舌头,蹲在黑泥地上看远方。

那模样瞧了就让人心酸。

这下子,小丫头也不说话,就巴巴着一双大眼睛看人,眼尾还有点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偷哭过好几场。

潘三金心里发酸,眼里也想发大水。

潘垚被潘三金这复杂情感,又包含父爱的眼神唬了一跳。

她瞅了潘三金一眼,又瞅了一眼,低头看脚丫子,还是不吭声也不喊人。

这姨爸,怎么瞧过去怪怪的。

周爱红拉过潘垚,不赞同的剜了周爱凤一眼,“孩子怕生,不喊人就不喊人,你掐她作甚。”

说完,周爱红低头瞧了一眼小丫头,又环视了这不大的阁楼,角落的方桌里搁着大白碗,上头的水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浅浅的一层。

真是造孽啊。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侧头和潘三金对视一眼,潘三金点了点头,周爱红心里有底,这是确定要带孩子走的意思。

接着,潘垚听着这姨妈姨爸和爱儿妈交涉。

“孩子我们就给领走了,不过,咱们也说好了,以后,她就是我老潘家的孩子,和你吴家没有分毫干系。”

“她喊我和爱红爸妈,年节什么的,咱们也少走动,就是连信件,没事的话,你也别给孩子寄来,孩子不需要,至于我们之间的亲戚情分,你也知道的,早几年咱们就闹掰不走动了。”

“这……”周爱凤迟疑了下。

潘三金眉头一皱,带出一分凶相。

“怎么,合着你们还打算养大了再认回去?瞧我和你大姐是冤大头不成?”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周爱凤连忙摆手。

她讪笑了下,“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我还想着,要不有时我也给孩子寄点什么,招娣不是比来娣大2岁么,家里虽然不是太宽裕,不过,别的不说,旧的衣裳还是能给孩子寄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