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第3/4页)

潘垚想了想,打鬼棒一扬,断了这千目种子和江云稷之间的羁绊。

然而,这种子和影鬼却缠绕羁绊深厚。

只见影鬼成为薄薄一层,有丝丝黑雾和千目种子交缠,像眼睛的血管,也像黏膜,甚至,因着影鬼的戒备,千目树的种子那一圈圈如年轮的眼珠也瞪着潘垚。

同仇敌忾一般。

潘垚愣了愣。

这种子——

和江云稷相比,它竟然更喜欢这影鬼吗?

“怎么了?”江云稷听空气中很安静,微微侧头,询问潘垚。

潘垚:“没什么。”

她几经思量,又转头瞧了瞧谢予安。

想起了他曾经和自己说过的,修行中人从心而欲,自在肆意,到底还是依着自己心底的意思,和拘着蓬头鬼娃娃一样,落了道监察的符箓在这影鬼身上,而非剥离了它和千目树种。

“以后可不能做恶事,心怀恶意的吓唬人也不行。”潘垚摊开手,瞧着手中那两粒千目树种,神情认真地叮嘱。

“心眼别小,做人做鬼做精怪,咱们都得心眼大方一些,这样,路也能走得宽一些……去吧,好好扎根修行,瞧到不公平的事,能搭把手就搭把手,说不得以后有了机缘,你还真成了小神呢。”

“哄别人的香火有什么意思呀,得有自己的香火。”潘垚笑着又嘟囔了句。

说完,她掐断了灵炁束缚,只见流光一闪而过,影鬼裹挟着千目树种,转瞬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天际。

“这是——”江云稷惊讶。

潘垚将手中的打鬼棒挽了个棒花,没有和江云稷解释过多。

影鬼已是残魂,尤其在被妙清道人拘着惩罚时,那魂魄更是七零八落,意识只些许残存。

它攀附着千目树种留存,而千目树生极寒极北之地,本就喜阴,也正因为这,在影鬼和江云稷之间,虽然江云稷以灵炁炼化了它,它也更喜欢影鬼,心生亲近。

两个存在都只是懵懂的灵智,相互交缠,相互依靠……更是成了一体。

倘若强行剥离了影鬼和千目树种,只怕那影鬼也无法投胎,便是投胎,也只是孑孓蜉蝣……

潘垚心有不忍。

她见过山茶花树和残魂成花鬼,也许这影鬼,在时光流淌之下,它也能和花鬼阿茶姐姐一样,成为一个树鬼。

江云稷皱着眉,倒不是太赞成潘垚此举。

“道友这心,太过心软了。”

千目树种可不是一般的种子,此物生于极寒极北之地,本就应运而生,能窥前尘知后事,他将它们化眼,亲自体会到了此物的厉害之处。

可知道了又有何用?

【得失枯荣总在天,机关算尽也枉然】,有时,真的是说不清,到底是你窥得了天机,还是天机让你窥得了天机。

身在红尘,身在运中……挣不脱,逃不开啊。

江云稷心灰意冷,道心已然是破了。

可道心再破,他也惋惜这千目树种竟然落在影鬼手中。

只是一个影鬼……

潘垚白了他一眼,“我要是不心软,你还和我说赊刀一族的事作甚!”

还说自己是一线生机!他江云稷的事,就盼着她心软,影鬼和千目种子,她就心软不得了?

双标!

江云稷窒了窒。

这、这倒也是。

他面有讪色,想着自己还有事相求,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

另一边,影鬼和千目树种相缠,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不知落入了何处。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时间荏苒,地上的人传承了一代又一代,天上的月色却仍然是那一轮月色。

种子落了地,生根发芽,一点一滴地长大,枝丫舒展而开,享受着每一寸的阳光,每一滴的露水……每过一年,树干的年轮便长了一圈。

影鬼和树浑然一体,和煦的日光和清风将满心的愤懑消弭。

还活着,能感受阳光雨露,便是最好的慰藉和安宁。

树的时间和人不一样,有时睁眼,便是数年过去。

上上次睁眼,树的周围是个坟场。

上一次睁眼,树的周围是个尼姑庵。

而这一次——

“叮铃铃——叮铃铃——”学校的铃铛被拉响,快活的小娃娃从教室里跑了出来,去了操场,跳绳,跳房子……摸鱼捉虾,热热闹闹。

恩,这一次是学校。

咦,好像有个熟悉的气息?

风吹过树叶,叶子婆娑,影鬼吸了吸鼻子,它正待寻找这一道熟悉的炁息时,转瞬却被另一个事给吸引走了。

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从树下走过,她留着一头乌青色的发,长发披散着,上头用一个碎花布的发箍,额头前是细碎轻薄的刘海。

今儿,她穿一身浅粉色的针织外裳,下头是长到脚踝处的长裙,看过去靓丽极了。

然而,在和千目树浑然成一体的影鬼,不,此时该说是树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