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胡水芬(第4/5页)

想到刚才姜凌让他们去查近十年的失踪人口,李振良恍然大悟:“他找到了新的受虐者!”

就像他会有了楚心言所以放过苏心婉一样,因为有了新人,所以暂且放过楚心言。

姜凌肯定地点头:“对,有这个可能。”

刘浩然举了举手,弱弱地问:“有没有可能,是胡水芬承担了受虐者这个角色?”

苏心婉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

母亲,真的会良心发现,以己身饲鹰,以求楚金根放心言自由?

对上姜凌冷静的眼神,苏心婉迅速清醒:“不可能!如果她真的想放心言自由,不会每年寒暑假都哀求他回家。”

姜凌道:“人都有两面性。她或许卑劣,但也是个母亲。有没有可能,她与楚金根谈的条件,就包括心言必须寒暑假回去呢?”

苏心婉感觉自己被斧头劈成两半。

一半自己在疯狂地叫嚷着:妈妈是罪人!她没有保护好我们,她自己受苦不算,还要把心言送进地狱。

可是,另一半自己在哀哀哭泣,努力为母亲辩护:她也是个受害者,是个可怜人。她至少把我们养大,又供我们上了大学,她在夹缝中求生存,也不容易。

姜凌察觉到了苏心婉的异样,沉默不语。

不过,这一回苏心婉很快便回归正常,声音冷静:“那,有罪论罪,有恩论恩吧。”

人性复杂。

人不是非黑即白。

亦不是非善即恶。

姜凌点了点头:“很好。大家的猜测都有道理,因此我才让你们三个去派出所找找,有没有近十年的人口失踪案。”

刘浩然这回反应比较快:“为什么是近十年,楚心言今年大三,只要查查近三年的失踪案不就行了?”

李振良拍了他头顶一下:“你蠢啊,扩大一下搜索范围,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呢?谁知道那个楚金根会不会脚踩两条船。”

刘浩然脑袋被拍了一记,委屈巴巴地看着李振良:“良子,你有事说事,打我做什么?”

李振良白了他一眼:“看你犯蠢,手痒。”

姜凌知道李振良与刘浩然是有意活跃气氛,毕竟……此事涉及苏心婉亲人,她紧张、惶恐、分裂在所难免。

姜凌瞪了他们一眼:“行了,赶紧去吧。”

李振良与刘浩然下了车,与周伟会合,一起往长河镇派出所而去。

姜凌则看向苏心婉:“走,我们一起去见见你妈妈。”

是人是鬼,总要会一会。

两人下了车,并肩朝着楚家别墅走去。

镇上的自建房都是包工头拿着从城里抄来的图纸盖起来的,有欧式、有美式、也有中式,五花八门,室内装修清一色的土豪风。

又土,又豪。

苏心婉自读大学之后就极少回家,最多只在大年初二回来拜个年就走。

推开镂空花铁艺大门,苏心婉站在院子的水泥地面上,怔怔地看着在东边菜园忙碌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身体佝偻着,像一株被寒风反复摧折、过早枯萎的植物。

明明天气很热,她却穿着件灰扑扑的、廉价的长袖衬衫,衣领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将颈脖与喉咙护得严严实实。

听到大门那里传来的动静,中年女人缓缓直起腰,转过身来。

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颧骨高耸,两颊深深凹陷下去,嘴角深深下垂,形成一个苦涩的弧度。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大,眼珠是浑浊的深棕色,像蒙上了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灰尘,黯淡无光。瞳孔深处潜藏着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恐惧,仿佛任何稍大的声响或突然的动作,都能让她惊跳起来。

或许是因为刚刚与亲生母亲相认,姜凌的内心比以前柔软了许多。

看到这样的胡水芬,姜凌的心被悲伤拖住,跳动都比平时缓慢了许多。

明明是和自己母亲差不多的年纪,但胡水芬与肖文娟比起来,一个暗沉、一个明媚。

她的整个体态,无声地诉说着一种被恐惧彻底掏空、被生活反复碾压后的卑微与枯槁。那不是简单的衰老,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被长期的精神暴力侵蚀殆尽的衰败气息。

苏心婉张了张嘴,嘴唇不停地哆嗦着。

半晌,她低低地喊了一声:“妈!”

胡水芬原本眼神空洞,见到苏心婉之后似乎有一簇小火苗在慢慢亮起。

她走路时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谨慎,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又或者,是生怕引起某些人的不悦。

待走得近了,胡水芬扫了陌生的姜凌一眼,又快速垂下眼帘。

她勾着腰,凑到苏心婉面前,低声道:“你来……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