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教导与察访(第2/3页)
“为将者,岂能不识天文地理?”
邵纪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元真却大声道:“阿爷,我若以羸兵相诱,将贼骑骗入绝地,岂不是可获大胜?”
“吾儿聪慧。”邵勋摸着元真的脑袋,笑道:“但你还应琢磨贼将的脾性。有些人会上当,有些人不会。遇到谨慎到极点之人,任你怎么诱,他就是不上当,因为他不愿冒险。不过——”
邵勋话锋一转,又道:“军争之时,你还要考虑敌方朝堂上的情形。如果朝堂上满是自大昏庸之辈,一力催战,又或者资粮不足,不利久持,那么前线大将便是再谨慎,也有上当的可能,因为他别无选择。”
元真眨了眨眼,这个高度是他以前没涉及到的。
邵勖年纪大,历事多,感受更加深刻,笑道:“此等事体,史书上可不鲜见。长平之战,赵括别无选择,只能放弃营垒,与秦军决一死战。赵国以赵括易廉颇,便是旷日持久之下,资粮不足,僵持不下去了,必须速战。”
“是啊。”邵勋又抚了抚三子的脊背,仔细教诲道:“军争之事,打法各不相同,核心便是先以己之不可胜,待敌之可胜,再说明白点就是扬长避短,将己方长处发挥到极致,尽可能让敌方长处发挥不出来,然后抓敌人犯下的错误,最终取胜。”
“资粮不足、兵微将寡时需要弄险,不然很难取胜。可若军容鼎盛、资粮充足,那就是另外一种打法,尽量不要弄险,以堂堂之阵压过去,进军不要急,以免露出破绽,但声势要大一些,以便撼动敌人军心,遇敌时交手要坚决,以精锐为先导,摧枯拉朽打几个胜仗,造成更大的声势,让贼人士气低落,人心动荡,再封官许愿,招降纳叛,令其内部不谐,人自相疑,如此破之必也。”
邵勖听了叹为观止。
父亲这种用兵之道,似乎不仅仅是兵法了,十分老辣。
“阿爷便准备这么对付慕容鲜卑吗?”邵勖问道。
“好好看,好好学。”邵勋笑道:“手里本钱不同,打法就不一样。为父初起兵之时,也曾弄险过,现在没必要了,以稳为主。”
见三个儿子都在思考,邵勋便不打断他们了,而是下了高台,在侍卫亲军的护卫下,巡视起了故渎龙骧府的地界。
三月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溪流之畔,牛羊漫步,柳色青青。
一河之隔的对岸,翠绿的麦苗节节拔高,生机盎然。
邵勋随机进了一户人家,见两个老人在院中拿着梳子梳理羊毛,便坐了下来,并示意他们无需多礼。
“可是羊要褪毛了?”邵勋问道。
二老之中,老妪有些紧张,低头不言,老翁倒挺正常的,回道:“陛下,三月正是褪毛时节,仆拿梳子梳一梳,梳完再剪,如此得些羊毛。”
“羊毛是自己卖掉吗?”邵勋问道。
“是哩。”老翁说道:“村西头黄家有织机,听说是从邺城请人打制的,他家有钱,大儿子在军府当部曲长史。”
邵勋点了点头。羊毛纺织机械出来没多久,才迭代了一次,且新机器并未普及开来,流传到民间的还是老式大型机器,置办成本确实不低。
要想让羊毛纺织机器走进千家万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有羊毛衣物么?”邵勋问道。
“有两件,给我儿了。”老翁说道:“拿羊毛向黄家人换布,攒了许久才攒够,一口气做了两件,全给大儿子了。”
“令郎是……”邵勋问道。
老翁悄悄看了他一眼,道:“这会应已在幽州了。”
邵勋恍然,原来他儿子便是左羽林卫出征的三千六百人之一。
“杖翁想必是觉得燕山天寒,故遗儿毛衣。”邵勋说道。
“是。”老翁说道:“仆以前当过世兵,知天寒地冻时有多难熬,有毛衣御寒,却暖和太多了。我儿着此衣,便是春寒料峭时在山间行军,亦能忍受得住。”
“不错。”邵勋听了很高兴,道:“毛衣有了,手衣呢?”
“以前没见过,正让儿媳去会的人家学呢。”老翁说道:“不过毛布做的手衣不行,我儿找人做了个皮手衣。”
“令郎是个精细人。”邵勋笑道。
“手衣”就是手套。
很早就有,但多为锦缎做的,流行于贵人之间,与其说保暖,不如说装饰。
普通人也有,材质多为皮革,但很少见到,并不流行。
北方草原的游牧部落更常见一些,同样是皮革材质,有的露指,有的不露指。
邵勋军中开始配备皮手套是最近两年的事情了,且覆盖面很窄,同样没来得及普及。
不长期在苦寒地区生活、作战,毛衣、皮手套之类很难自然普及下去——高句丽人的进贤冠耳部较大,很明显可以衬以毛皮给耳朵保暖,这就是生活环境不同造成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