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安王临行前入宫拜见芸妃。

宁寿宫的朱漆大门半掩着,庭院里飘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芸妃年轻时也曾有过争强好胜爬高之心,她心里明白自己异族妃嫔的身份,却总盼着安王能有个好前程——即便做不成九五之尊,至少也要做个不必仰人鼻息的逍遥王爷。

所以安王去边境打仗,芸妃心里即便万般不舍,还是由着他去了。

自从安王因私藏龙袍之罪入诏狱,芸妃那点心思便如风中残烛,倏然熄灭。安王在诏狱的那些天,她有空便在佛前诵经,一心一意只求安王能平安无事。

以前芸妃怕孤独喜欢热闹,如今的她的心态格外平和,除了每天读读佛经上上香,宁寿宫的大门时常紧闭,连前来叙旧的嫔妃也都被婉言谢绝,时间久了,宁寿宫越发冷清起来。

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当年的东海美人,如今脸上也开始有了岁月的痕迹,眼角已有丝丝细纹,青丝间也悄然爬上了些许银白。

听闻安王要去通州,芸妃眼中泛起一丝怀念之色。自从来到大齐,故土便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说起来通州与东海只有一水之隔,可对她而言,却比天涯更远。

不过芸妃很快收回怀念之色,她看着安王,轻声道:“我倒是不想让你去。”

安王:“母妃……”

芸妃叹了口气:“朝堂之事我不是很懂,我只怕边关生变,皇上不信你。”芸妃对帝王的无情心有余悸,安王在生死上走了一遭,她是真怕了。

安王:“母妃,皇上并非多疑之人,儿臣去通州,只是想守护一方平安。”

芸妃凝视着安王坚毅的眉眼,她知道自己劝不住,话锋一转:“你有这个心也好。年后你父皇下江南,我也会一起,你我母子说不得能在通州见一见。到时你身边若能有个知心人,我也就无憾了。”

安王神色微变:“母妃……”

芸妃抬手止住他要说的话:“我就那么一说,不是刻意要揭你伤疤。但人活着,总要往前看,你这辈子还长着呢,母妃老了,希望你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不至于后半辈子孤单。”

安王喉头滚动,眼角泛起湿意:“是孩儿不孝……”

“我儿这般出色,母妃不操心谁操心?”芸妃忽然昂首一笑,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仍旧可见当年的风姿。

安王怔了怔,不由破涕为笑。

与此同时,萧宴宁去了福王府。

梁牧刚拿剑耍了两把,以前都是靠着药物透支身体,如今底子亏损,只得多加以锻炼。

听闻圣驾亲临,梁牧放下剑慌忙要行礼,萧宴宁疾步上前扶着他:“梁卿,不必多礼。”

他倒是想叫一声梁二哥,又怕把人给吓到,毕竟梁牧刚刚恢复神智的人,大病初愈,要是被他刺激过头,那就不好了。

好在梁牧本就有官职,虽多年未被人称呼,但称呼一声梁卿正合适。

别看梁牧在梁靖面前嘻嘻哈哈逗弄起人来没个正经,他在萧宴宁面前格外恭谨老实,哪怕被皇帝亲自扶着,还是坚持行了个大礼:“皇上,礼数不可废。”

梁牧心知肚明,他能在福王府养伤,已是天大的恩赐,要是没个眼力劲儿,就有蹬鼻子上脸的嫌疑了。

萧宴宁现在可是皇帝,待他亲厚,多半是看在梁靖面上,这份殊荣让他如履薄冰。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梁牧怕今日的特殊会成为他日悬在梁靖颈间的利刃。

萧宴宁看着梁牧的脸,脸颊上已经不再淌污水,脸上溃烂处已结痂,等伤痂脱落,相貌也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了。

梁牧见萧宴宁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瞧,有些坐立不安。他心里骂了梁靖一声兔崽子,皇帝来也不提前告诉他,御医是交代他那脸需要见风,慢慢养,但皇帝来时,他至少可以把溃烂的脸颊用布包裹起来,也省得惊吓到御颜。

不过让梁牧担心的事并未发生,萧宴宁脸上并未露出震惊之色,他细细询问一番梁牧的伤势起居情况,还说院子里的墨海可以任由梁牧指使,帝王态度温和的让梁牧心惊胆战。

他是真没想到,萧宴宁和梁靖这份从儿时延续而来的情义这般深厚。

梁牧心里怕梁靖僭越,脸上干巴巴地笑着,说着一些谢恩的话。

萧宴宁看他这般诚惶诚恐,心下叹息一声,于是便问他伤好之后要不要随安王前往通州散心。

梁牧聪慧,眸光一闪,当即会意帝王的意思。只是他到底和萧宴宁接触不深,他知道帝王是怕他被流言连累,但同时也怕帝王怀疑自己,到时连累梁靖,于是梁牧郑重道:“皇上,臣失智时却是做过一些无法避免的错事,过往种种,臣自当直面。”

这是婉拒了随安王前去通州,萧宴宁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