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第2/2页)
梁靖笑了下没吭声,那段时间他带着小八几乎走过了京城最破坏最阴暗的地方。
这期间,小八闻到过垃圾腐烂的刺鼻恶臭,他当场就吐了,然而许多人家竟就毗邻而居,日日生活于此,他亲眼见到无家可归的乞丐蜷缩在寒风中,亲耳听见邻里为争夺一口井水而用最污秽的言语相互辱骂。
更让小八受不了的是,这个冬天竟有人家为了一点活命的银钱,哭着卖儿女为奴。
那几天,小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
后来,梁靖特意在城南租下一处简陋民居,带着小八亲身体验市井生活。
房子捡漏,可他们房子里仍旧用的是最好的炭火。
小八看着那些炭火时常走神。
梁靖告诉他,天下很大,哪怕是在京城都有这样穷困的人,更何况其他地方。
小八沉默着,书中轻描淡写的“民生多艰”四个字,陡然化作沉甸甸的现实压在他心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梁靖看他很沮丧,便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没关系,皇帝已经在努力让这个世道变得更好,相信小八也一样。
他们隔壁住着个在药铺当学徒的年轻人,姓甚名谁无人知晓,只知他早年丧父,独自照料着久病卧床的母亲。
梁靖第一次喉咙不适时,便让小八敲响了隔壁的房门,让他去找那个学徒拿点药。
小八很听话的去敲了房门。
许久,一个衣着单薄、面容清瘦、神色戒备的年轻人探出身。他的目光落在小八精致却不显奢华的衣袍上,微微一愣,随即皱起眉头,眼神复杂难辨。
小八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仍礼貌地说明了来意。
年轻人看了他许久,最后自嘲般地笑了笑,一言不发,回房给他拿了点润喉丸。
有那么一段日子,梁靖喉咙隔不几天就上火,加上隔壁的年轻人很面善,小八便成了那扇破旧木门前的常客。
不过那年轻人一直很沉默,总共也没和小八说过几句话。
直到小八该回宫了,知道自己是最后一次前来,小八忍不住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沉默了,他道:“阿喻。”
小八歪了歪头疑惑道:“阿喻?”
年轻人笑了下,神色古怪,他淡淡道:“我没有姓,就叫阿喻。”
小八离开时,这名换做阿喻的年轻人一直站在门边望着他的背影。倘若小八回头,定会看见他眼中翻涌复杂至极的情绪。
这天过后,萧宴宁亲自来梁府接小八回宫。
回宫的路上,小八咬了咬牙问道:“皇兄,阿喻……阿喻他以前是不是姓萧?”
萧宴宁嗯了声,淡淡道:“他叫萧喻,是康王之子。按辈分,本该唤你一声小皇叔。康王获罪被贬为庶民后,子孙后代也褫夺宗籍,不得再姓萧。所以,他现在是无姓之人。”
说罢这话,萧宴宁看着小八目光沉静却极具压迫感:“小八,有些事,皇兄哪怕是皇帝也无能为力。你若说话做事不够小心,被人拿住把柄,今日之萧喻,便是你的明日之镜。”
小八点了点头,其实他明白,梁靖是故意选那个地方租房子,故意让他和萧喻接触,小八又不傻,哪里就那么巧,梁靖的嗓子总是不舒服。
这几日宫外的生活,是萧宴宁给他的提醒。
他又不是没有竞争者,若自己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万物皆唾手可得,必将授人以柄。
再没有坐上皇位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想要成功坐上那个位置,就得谨言慎行。人永远想不到一个在暗处的人会对自己做什么,在一切发生前,他能做的就是防备,想要防备住,就只能谨慎小心。
而萧宴宁的提醒方式直接成了小八心里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一想到那些散发着恶臭气息的地方,那里神色麻木的人,那些同儿女分离时哭泣的刺耳声音,想到自己有天会落到萧喻那般境地,小八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他的人生路上,这些东西凝聚成了一条无形的鞭子,时刻抽打着他。
经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小八的性情多少有点变化。
他本就是萧宴宁带大的人,骨子里难免继承了萧宴宁那份天生的冷情。只是以往这性子被娇养掩盖着,并不明显,此番被现实狠狠刺激过一番后,他行事作风越来越像萧宴宁,而且比起自家皇兄,他还多了三分偏执,他极度不喜欢别人窥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二次就是萧珩。
萧珩本就比他年长几岁,在小八十岁时,萧珩已长大成人,他的模样和睿懿太子有几分相像,为人处世也比较得体,朝堂上难免有其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