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笔记(第2/4页)

严雪心里疑惑,嘴上却没问,因为男人此刻的表情实在算不得好。

祁放唇紧抿着,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当时我信了,走后好几个月才发现老师出事。我回燕京想过办法,可还没找到头绪,就听说……”

他嗓音都变得干涩,“听说老师不愿意交代出有哪些同伙,用腰带把自己挂在了门把手上。”

门把手那么低,想挂住一个人谈何容易?

可苏常青还是把自己挂了上去,用这样难看的死法,结束了自己半生都在为科研做贡献的生命。

严雪忍不住握住了男人的手,“老师他是想保全更多的人。”

“是啊。”祁放的声音轻得几乎要散了,“他死了,我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

话里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难过。

苏常青用自己的死保全了其他人,却也在祁放心里留下一道疤,让他苦心孤诣二十几年,也要给老师讨回一个公道。

或许苏常青更喜欢祁放,不是因为他聪明,不是因为他从小被他看着长大,亦徒亦子,只是因为他更像他。

他一辈子教了那么多学生,有像吴行德这样忘恩负义反戈一击的,有为求自保划清界限的,还有有心无力浑噩度日的。只有祁放自始至终初心不改,拼得一身病痛英年早逝,还是把这个公道还给了他。

感觉到对方不自觉拽紧自己手的动作,严雪突然抬手捏了捏男人的肩,“重吗?”

男人抬起桃花眼看她,显然还在刚刚的情绪里没能回神。

严雪就加重力道又捏了捏,声音也放软,“一直背负着这些,重吗?”

“不重。”男人垂眸捉住了她的手,顿了顿,又放到唇边轻轻一啄,“我应该的。”

如果连他都不记得老师的好,那老师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又还剩下些什么?

他为之奋斗的背叛了他,辛苦付出的背叛了他,就连死,也要背着那莫须有的污名。

祁放有时候晚上睡不着,都在想老师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要经历这些?

他把那只小手又亲了亲,“老师跟师娘一直没有孩子,研究就是他的孩子,我们这些学生就是他的孩子。”

“那老师的研究成果呢?不会真在箱子里吧?”

严雪任由他亲,再提起箱子,语气却不复之前的凝重。

老师在祁放心里太重了,这么重要的人一生的心血,祁放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放在箱子里,谁都能发现的地方?

果然男人掀起桃花眼,眼尾还向上挑了挑,“当然没。”

不等严雪再问,他已经指了指自己的头,“老师也没给我什么资料,都在这里。”

说这话的时候他下颌轻抬,桃花眼里都似注入了往日没有的光彩,那是对自己大脑绝对的自信。

他唇角甚至带着点讥诮的弧度,长指敲敲木箱,“不过我在里面放了本笔记,够他们走最少一年的弯路。”

“假的?”严雪立马反应过来。

“也不能说全是假的。”他低眸扯扯唇,“他知道的都是真的,最少70%。”

可有些东西一点差不得,差一点就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方向。

这男人不声不响的,倒是挺能给人挖坑,严雪看看他,“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我从燕京回来后。”祁放倒也不隐瞒。

那就是他老师一过世他就开始防着了,两年半的时间,笔记的新旧程度也不会让人起疑。

毕竟谁闲着没事在里面放本假笔记,还一放就是两年多?

严雪总觉得这个笔记还有点熟悉,“你平时一直拿在手上翻的,不会就是那本笔记吧?”

她记得男人有一个笔记本,确实一直锁在箱子里,有时候她睡得早,他不着急睡,就会拿出来翻一翻。

男人闻言只是瞥了她一眼,眼尾轻抬,好像在问你说呢。

那可真是把戏做足了,估计这笔记都快让他翻卷边了,他之前一直住宿舍,同宿舍的人也肯定知道。

这对方要不信个十成十,把东西拿回去连夜研究,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这种筹谋,这种隐忍,这种不管何时起作用会不会起作用都日复一日等待狩猎的耐心,不怪他改革开放后才开始白手起家,依旧弯道超车,把吴行德那帮人拉了下来。

严雪看看他,又看看他,“现在我相信你没想瞒我一辈子了。”

他要真想瞒,想一直瞒,就会像这次的笔记一样,一点破绽都不会留。

当然他们那事也没那么好瞒,漏洞太多了,补都补不过来。现在想想,能坚持快四个月才是神奇。

听严雪提起旧事,男人终于敛了敛神色,转移话题,“家里真得养条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