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醉酒(第2/3页)
“文若。”
温柔的指尖停在他的唇角,一动未动。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
柔软的指腹逐渐收回,荀彧的眼中聚集着明澈而邃密的光,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阿漻又为何要对我这么好,为何……要为我去冒险?”
以顾至的脾性,他本不该为了东郡而奔波,更不该在枣祗面前毛遂自荐,以身试险。
荀彧不确定顾至现在有几分清醒,更不知自己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剖明心迹。
他难以辨明这道情感的来源,亦无法百分百确定它的轨迹。
顾至捂着昏沉的额,似回答,似自语:
“因为我不会痛。”
甚至不会死。
他的穿越,每一回都以原主的死亡为起点,以自己的死亡为终点。
每当他在平行世界结束性命,他都会回到现代,回到穿越前的那个时刻。
不会真正死亡的异世界,对他而言就像一个虚假的世界。
可异世界的人,分明又是活生生的。
唯有他,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的怪物。
“即使不会痛,阿漻仍会受伤。”
低叹般的话语从前方传来,顾至蓦然抬头,诧然而望。
“我不愿阿漻受伤,更不愿阿漻因我犯险。”
荀彧凝望着他,眸中承载着他所看不懂的认真与珍重,
“锋刃易断,强兵易折。我知阿漻身手过人,却因一己私心,希望阿漻时时以自身为先,永远不要犯险。”
顾至几乎要被那道目光灼伤,仓促地别开视线:
“我是异类……”
“你岂会是异类?”
“若我并非异类,岂会死而复生?”
荀彧陡然一怔,停在他颊侧的食指微微发颤。
僵滞的指尖艰难地向下,若有若无地停在颈侧那条浅黄色的丝绦上。
无法消失的伤痕,无法干涉的过去,如同一道崭新的刀创,嵌在他的心上。
他的声嗓艰涩而沙哑,带着隐约的铁锈之气。
“那我……情愿你是异类。”
顾至低垂着视线,胸腔的心跳剧烈鼓动,难以辨认是因为酒精而带来的震动,还是其他。
“我……”
顾至正要开口,忽然神色一变。
他拔出腰间的短匕,猛地掷向门外。
“嘶——”
一声短促的低呼,院中那人立即躲在树后,短匕从他的鬓角削过,削断了几缕头发。
“看来你确实命大。”
那人的身后,一个中年男子捋着胡须说着,正是麋竺带来的两个门客中的长者——郭泽。
被削断鬓发的甘宁心有余悸地按着太阳穴,龇牙咧嘴:
“喝醉了酒还能有这个准头,要不是我躲得快,你今日就要给我准备棺椁了。”
“谁让你狗狗祟祟,躲在这偷看旁人缱绻亲热。”
郭泽毫无同情心地指责着,
“早让你走,你偏不,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就算被铡了狗头也是应得的。”
荀彧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缱绻亲热”这四个字:“……”
即使心中泛着绵密的异样,他仍然从容而立,坦然地看向两人:
“请问二位尊姓大名,来此有何指教?”
捂着鬓角的甘宁探头看向屋内,只见顾至正乏力地倚在榻边,似是不堪酒力,晕眩地抱头。
荀彧察觉到他的目光,无声地向旁侧迈了一步,挡住甘宁投向里屋的视线。
郭泽道:“郎君不必紧张,我二人来此,原本是想和顾郎叙叙旧,无意打扰二位的好事。”
荀彧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解释方才的意外,只询问另一个问题:
“二位认识顾郎?”
“曾经也算是一同出生入死过。”
郭泽从怀中取出一片缣帛,走上前,递给荀彧,
“这是顾郎曾经托付给我的物件,还请郎君代为转交。”
甘宁摸着缺了一块的鬓角,忍着烦躁。等郭泽说完,他立即毫不留情地转身:
“快走。我怕继续留下来,会忍不住冲进去打那醉鬼一顿。”
郭泽对他的气急之语不予理会,只是对荀彧道:
“让郎君见笑了。”
荀彧扫了甘宁一眼,面向郭泽:“二位可有话要传达?”
郭泽看了他许久,忽然开口:“笮融欲设计谋害孙坚,九江等地或有大乱。”
虽不知这话是早先便决定传递的讯息,还是临时起意的提示,荀彧仍郑重道谢:
“多谢。”
里头隐隐传来一声干呕,荀彧神色骤变,眸中克制不住地溢出些许担忧。
郭泽捋须而笑,从袖囊中取出一块干硬的胡饼,在甘宁出声讥嘲前,趁着他张口的瞬间,猛地塞进他的口中:
“郎君进去吧,我二人还要去找主君,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