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强求(第2/2页)

“现下大约几分醉?”

顾至一动不动,任由荀彧帮忙拭面,闻言,他睁开眼,老老实实回答:

“五六分?”

郭嘉这次带来的酒就是普通薄酒,与荀攸上回送的青叶酒的烈度相差甚远,几乎就是甜米酒与二锅头的区别。

顾至的酒量确实不好,但以古代普通酒水的烈度,还不至于一碗喝成烂泥。

他把郭嘉的脸当门帘拉,最初是真的热酒上头,后面都是装的。

既然是“借酒卖醉”,那这第一卖,当然要献给平日里互坑的损友,也算是对郭嘉的回敬。

对于顾至所说的答案,荀彧早有意料。

荀彧见过顾至真正饮醉酒的模样,见他一路没有“乱来”,便猜到他并没有彻底饮醉,还留了一些清醒。

“就知瞒不过文若。”

顾至仍然靠在荀彧的怀中,不愿动弹。

在郭嘉提起“苦肉计”三个字的时候,顾至就已决定放弃“卖醉”的计划,以免荀彧真的为他担心。

只是顾至怎么也没想到,当他借着几分醉意呼喊荀彧的名字,竟真的把荀彧喊来了。

“文若来得这般快,可是听到了我的呼声?”

“我正要找阿漻,谈一谈那日的未尽之言。”

荀彧垂着眸,不由收了几分力。

他没有忘记那一天,顾至曾以半认真半玩笑的方式,希望他有话直言,不要因为顾虑而有所隐瞒。

他也将顾至这几天的烦忧看在眼中,只因为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说辞,这才一再拖延。

如今,他即便是有再多的考虑,也不能再粉饰隐瞒。

顾至无法瞧见荀彧的神色,只感到背后的臂膀多了几分力道,几乎要将他嵌入怀中。

后知后觉的晕眩感涌上大脑。方才还尚算清醒的意识,此刻被一阵阵上涌的酒气冲击,已多了几分朦胧。

“命有所制,天有所启[1],人力之所不及。”

人始终受外部环境制约,难以对抗外界。

“在尘埃落定前,自当尽力相谋,顺受其正。可若是最终难以更改命途……”

顾至昏昏沉沉地听着荀彧的话,因为酒的后劲而迟钝的大脑无力运转,难以分辨其中的含义。

背后,紧拥着他的那双手温柔地抚触着肩颈,似安抚,似眷恋。

“若一切无法更改,我希望阿漻……莫要强求。”

思绪停滞数息,顾至终于读懂了整段话的含义,也终于明白荀彧迟迟未能坦言的缘由。

半酣的睡意瞬时消散,顾至试图聚焦,看清眼前之人的神色,却是徒然。

“莫要强求……是为何意?”

在知晓“真相”的时候,荀彧全无退意,陪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分析、复盘,一起找着解决之法。

他那近乎荒诞的经历,荀彧从来没有怀疑过,也从来不曾因为自己的“命运”而动摇。

可现在,一直对未来抱持着积极态度,不断安慰他,给他传递力量的荀彧,为什么忽然对他说……不要强求?

一股愠火涌上心头,但潜藏在强烈火光之下的,是对既定未来的惶惑与茫然。

他终于明白一直以来被他极力在意,又下意识忽略的究竟是什么。

[荀氏之心结,皆在己身。]

假如文若的心结在每个世界都存在,又岂会因为他的坦白,因为他的爱意而消失?

至少,在经历了那么多周目后,他总该做过类似的尝试。

“莫非是刘协说了什么?”

他大逆不道地直呼天子的名讳,对皇权的厌恶与排斥再无遮掩。

见他隐隐失控,荀彧紧揽着他的后背,另一手捧着他的面颊,几近恳求:

“阿漻,冷静些,听我说——”

未出口的话语蓦然终止。

荀彧胸前一重,眼前画面骤然翻转,再回神时,他已仰面躺在榻上,顾至正覆在他的身前,双手支在他的两侧,与他仅有一寸的距离。

“为何不能强求?”

理智在酒精与言语的双重作用下已然断弦,顾至咬着牙,看着眼前不断晃动模糊的面庞,稍稍俯身,紧贴着荀彧的耳廓,

“我不仅要强求未来,我还要强求——你。”

他咬住近在咫尺的耳垂,这一次,并非错认。

牙关带着泄愤般的劲力,磨碾着那一处柔软的耳,令荀彧的呼吸蓦然一促。

汹涌的熔浆横冲直撞,即将突破心防。

“文若,占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