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发酵

◎他确实是重诺的。◎

孟秋回到霁水,家里已经炎炎夏日,到处铺着潮气,蝉鸣四起。

她两手捧着湿毛巾,轻轻蒙住脸,把汗压进去,现在要是有镜子,她的脸一定红极了。

表姐严衫月一只手拿着羽毛球拍,挥了挥,转动手腕放松,搭了下她的背。

“场馆时间要到了,再加一个小时?”

她们在羽毛球馆快打了两个小时,外面天都黑了。

孟秋好久没这么出汗了,不休息还好,一休息有点筋疲力尽。

严衫月向来很照顾她,没想到运动起来这么不要命。

孟秋弯弯眼睛,柔声说:“好姐姐,饶了我吧。”

严衫月双臂展开,扩了扩肩膀,精力还很好似的,挤眉弄眼打趣她:“最近看红楼啊,这腔调。行了行了,刚才你都接不住,关看你捡球也没劲儿。”

她瞧了瞧孟秋细胳膊细腿,“一看你平时就不锻炼。”

孟秋仰起脖子,往椅子上一靠,感受汗意带给她的释放。

累是累。

但酣畅淋漓。

还有种灵魂往外飞了一阵的自由感。

严衫月在她椅子旁边坐下,拿了干毛巾,擦了擦手。

“发泄完了?”

“我愁爸妈不让我在国外工作,你愁什么?”

孟秋刚闭着的眼睛掀起来。

在霁水,她没什么愁的。就算是燕城,也没什么值得愁的,日子总要过,她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要学习,要考研,还要为未来的工作打基础,哪儿有时间转圜在一件事上。

还是一件她没什么主动权的事。

严衫月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自己也开了一瓶,豪放地喝了好几口。

“打球之前我看你仿佛不大高兴。”

“前些时候听小姨说你出国了,怎么回来了,是因为这个吗?”

“还是你有新男友了?突然异地不适应?”

孟秋眼睛迷蒙得像在细雨中:“姐姐,你说,爱情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是不是一场骗局。”

“它根本不存在,只是被人类美化了。”

严衫月看了她一眼,噗嗤笑出来:“谁告诉你的?”

她略顿了顿,认真说起来:“秋秋你对任何事情都太要求一个好结果了,爱情就是虚无缥缈的,它来去自由,也充满不确定性,或许正因如此,它对你来讲是一件很没安全感的事。”

“如果……你因为高中那件事,把所有人对你的倾慕都抵挡在外,我……真的会为你感到惋惜。”

羽毛球馆很高,孟秋穿过睫毛看顶上的灯影。

她的眼睛汗湿了,灯也晕着水渍,眨一眨,像看到绒花。

这样的景象。

她难免想起她躺在裕和庭的沙发上。

有时候睫毛也是湿的,眼泪挤出来。

她从湿掉的绒花里,看到金色的灯光跟着赵曦亭额前的发尖挪移。

大部分时间,她只能看到一半的光。

另一半是他的脸,他的眼睛。

赵曦亭要是弄出意趣来,会探得很深,眼睛偶尔眯缝看她表情,等她专心地感受他才完全闭上。

这个时候他长而密的睫毛会拂过她眉间,折起来,细细绒绒地扎进她的毛孔里。

再偶尔,赵曦亭的头发硬朗地擦磨她的下颌,故意蹭得她一缩,恶劣地笑起来。

那张英俊冷峻得毫无贪欲的脸也因此冒出点人性的情色,轻轻覆住她脖子,用掌心感受她声带的轻吟和忽急忽慢的呼吸。

她衣服越完整,赵曦亭手指越容易贴上她腰线,往上,或往下,跟给她留了遮羞布一样,指节鼓出一段,遮住她在他逗弄下产生的颤抖。

她衣服乱了他反而不碰了。

她身上该他享受的,他一寸不落。

但他只是享受,够了就会起来,薄唇贴着她耳廓边吮边吐息,仿佛体恤。

“还不行么。”

每听到这一句,她心脏就跟过电一样。

但孟秋觉得,她才是等得最多的那一个。

永远等待他下一个动作。

像即将修剪的一颗树。

而赵曦亭是园丁,他将带着剪子往哪里钻,她的哪一段会落下,全然未可知。

她偶尔会很矛盾,从躯壳中脱离开,俯视地看着自己和他,分不清他和伤害自己的那个人的区别,但更多时候她又非常清楚,几乎是第六感的直觉,他们有本质的不同。

但她理不明白里面的关窍。

最近他都没有找她。

像答应了她,就真的要给她足够的自由。也好像试着信任她,信任她不会跑掉。温和地,放纵地,给她呼吸的口子。

她原以为,赵曦亭即使放她回霁水,也会一天一个视频,问她在哪儿,跟谁吃饭。

又或者他会不信任地挑一些细节上的小毛病,目的就为了她完全给他报备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