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溺
◎像太平盛世往长安斟一壶酒的旅人。◎
春雪消融,一两块白色的雪块从叶子上簌落。
车子停在巷口。
车窗开着。
孟秋坐在轿车后排,往窗外看。
这个年代二八大杠自行车已经很少了,燕城的胡同还有,铃铃的声音拐进弯,邻人问,买早饭回来啦,另一人应,是啊。
北国的白雾纷杂的朝行人一望,整条街都在晨起的雾气里。
孟秋忽而感觉岁暮天寒,烟火人家。
赵润祺和赵行桓提着小桶一晃一荡朝她跑来,后面跟着赵曦亭,他一手拽一个帽子,不让他们瞎跑。
今天他们要去种树。
工具原本都有,但没有赵润祺和赵行桓能用的迷你版,央着她去买。
两只小不点撒起娇来她压根招架不住。
左一句:“妈咪最好了。”
右一句:“妈咪我也想锄草。”
他们前几天刚过完十岁生日,孟秋和赵曦亭商量,要不要做点有意义的事。
赵曦亭想了想,说,往院里种棵树吧。
他说的是那套四合院。
老槐树老了,虽还风华正茂,枝叶扶疏,但也可添丁加喜。
孟秋觉得这个建议很好。
他们一起决定选了泡桐树,主要参考了孟秋的想法,她这一阵喜欢泡桐花,她希望有年五月,院里浅紫色的春意能徘徊得更悠长一些。
兄妹俩有时候会拌嘴,而且他们有个习惯,拌嘴用英文。
孟秋问他们为什么。
赵润祺很乖地坦白:“哥哥说用英文吵架不伤和气。”
母语太直白了。
倒是好主意。
他们吵架的理由常常很简单。
赵润祺放学会先去玩一会儿琴,功课晚一点写。
赵行桓则很早做完作业,捡一些自己喜欢的读物看。
他识字之后性子越发老成,只要没什么事,一本一本安静地将爸爸妈妈的藏书读完。
赵润祺和他同班,成绩不差,但兄妹俩各有特长,哥哥的逻辑理性思维在同龄人当中一骑绝尘,妹妹则感性艺术。
赵润祺在她这个年龄段的钢琴圈已小有名气,早几年有国际钢琴大师看中她天赋,联系孟秋和赵曦亭,要收她为徒。
孟秋不想太早把她送出去,就拒绝了,后来赵润祺跟着国内顶尖的钢琴家学习,并不比出国差。
赵润祺有时候会问赵行桓课本上的问题。
每天赵行桓只给妹妹一个小时答疑时间,超过了就做自己的事情。
赵润祺也算被孟秋和赵曦亭娇宠长大,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叭叭地吐字:“哥哥好近人情哦,多一分钟都不给的。”
赵行桓盖了书,那点气势和赵曦亭学了十成十,英俊的小脸神色寡淡,凉凉地看过去,说:“自己上课为什么不听?”
赵润祺委屈地咬咬唇,说:“我听了!”
赵行桓不依不饶,闲闲地吐字:“那说明哪儿不灵光?”
赵润祺立马明白,拿起手边的娃娃扔到他书上,软声软气地和他抬杠:“你笨!你才笨!”
赵行桓拿着她的娃娃,掂了掂,唇勾笑,赵润祺直觉不好。
上次有个娃娃有去无回,被他藏起来了。
赵润祺不想再丢一个,过去抢,赵行桓就把手举起来。
赵润祺争不过他,雪白可爱的包子脸酿起粉来,眨巴眨巴眼开始酝酿哭意,像早春杏樱滚下来的露。
赵行桓就怕她这一招,淡淡地看着她:“赵润祺,耍赖啊,又要把爸爸妈妈招来是吧。”
赵润祺擦擦眼泪:“还给我。”
赵行桓捏着娃娃的手,不说话,歪着头看她。
赵润祺立马哭了:“爸爸!爸爸——”
赵行桓眼皮一抖,不耐烦地把娃娃扔回她桌子上。
赵润祺抱着娃娃,乖巧地把作业一摊,两条小辫子挂在肩膀后面,眼巴巴望着他,“哥哥。”
赵行桓认命地把凳子一拽,到她跟前:“哪题?”
赵润祺可太清楚了。
哥哥在妈妈面前总是很乖很听话,但他很不喜欢爸爸管他。
赵行桓也不是怕赵曦亭。
他性子里有一部分太像赵曦亭了,野,不服管,偏偏在家里赵曦亭就压他一头。
他老子总能想办法治他。
到了四合院,带他们的植树师傅和他们科普了一些种树方法和规则。
赵润祺和赵行桓提着迷你小桶,很忙地去洗手间接水。
两个人力气都不大,小桶装满水对他们来说有点吃力。
特别赵润祺,为了弹钢琴指甲修得光秃秃,嫩生生的手指被手柄压出很深的痕迹来。
赵行桓瞥了瞥妹妹。
他深吸一口气,把她的小桶拿过来。
“去外面站着,我帮你。”
赵润祺乖乖地站在门外,“谢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