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裴卿,你亲自去接李襄(第3/4页)

君臣均笑话他不如李蔺昭能饮,他不以为意。

后来一回见面是在奉天殿前的丹墀,大战在即,少将军回京催粮草,二人在丹墀前远远撞上,一个上殿,一个下阶,遥遥朝对方一揖,他记得二姐对着此人曾赞不绝口,于是驻足回过一眸,只见那少将军一袭白袍,步履轻盈地掠上殿,将身后跟着的内侍甩得远远的,那昂扬的身姿,恍若在半空划过一道光。

骄阳恣意。

再者便是通过几封文书。

毫无私交。

孰知经年后,他竟兜兜转转成了人家的妹夫。

裴越心头一时感慨万千,朝皇帝拱袖一礼,“回陛下,臣与李家无甚往来,对着李氏父子实在是知之甚少,不过常听人提到这位李侯,是个儒雅疏阔的人物,又是保家卫国的边关主帅,一直心存敬意,不瞒陛下,对于李襄叛国,臣深表怀疑。”

皇帝对着他明显袒护的话,竟未生出半丝恼意,反而轻轻掀起一抹嘲讽,“别说你,朕也不太信……”

说起他与李襄的过往,那堪称百转千回。

起先他们也是一对相看两相厌的大舅子和妹婿,陇西李氏乃名门望族,李秀宁更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李襄对着已有妾室侧妃的他是丝毫瞧不上眼,后来是他软磨硬泡方磨得李家答应将李秀宁嫁给他。

章明出生前一年,大晋危机四伏,李襄投笔从戎,力排众议陪他御驾亲征,君臣共历磨难,情同手足。再后来因着两个可爱的孩子,感情更是好如一家,他不拿李襄当臣子,一直做大舅子敬着,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份情谊发生了变化,从几个孩子慢慢长大,朝廷有了夺嫡苗头开始。

一个天资聪颖的中宫嫡子,一个手握重兵的名门外戚。

制衡永远是帝王的致胜之术,为了平衡朝廷,他必须提拔恒王,是以给恒王寻了显赫的岳家,李襄深谙史书,当知外戚势大,不得善终的道理,他该明白,他这么做何尝不是为了保全李家,保全毓儿。

李襄却因此与他生分了,从他夫人刘氏过世开始,李襄常年驻守边关,回京次数少之又少,到后来更是非召不归,边关到底有什么呢,能值得他抛去老母幼妹,值得他抛却抵足共难的君臣情谊?

他不懂拥兵自重的恶果吗?

渐渐的,他也对李襄有所不满。

尤其后来李蔺昭横扫边境后,他不得不承认,他开始忌惮李家。

就这样裂痕一日日扩大,直至传出李襄叛国,放走北燕余兵,七皇子自比李世民后,他的愤怒更是燃烧到了极致,恨不得将李襄碎尸万段。

愤怒之余,他竟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庆幸,庆幸李家垮了,当时这个念头划过心底的时候,皇帝自己都怔住了。

这就是帝王之心吗?

他兀自一笑,这一抹笑,夹着枉然,悲楚,自嘲,甚至还有一丝难过。

不该的,他们不该走到这一步。

到今时今日,皇帝甚至恨不得亲自拎着李襄的衣襟问一句,他为何要走到这一步。

以李襄之人品,他不至于叛国,但不排除为了七皇子养寇自重的可能。

“裴卿,满朝文武中,朕最信任的便是你。”裴家不参与党争,这一条祖训几百年不曾破过,裴越更是以刻板端肃著称,更不可能破。

皇帝回过眸,那一抹怅惘从他眼角消失,他恢复了如往的威严,“朕原本命高旭去接人,思来想去不太放心,朕想换你去。”

裴越倏的一下便怔住,“陛下,您让臣去接应李襄?”

“没错。”皇帝神情深邃而严肃,“朕要你做第一个见到李襄的人,你把人带回锦衣卫,连夜审他,朕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朕今夜就坐在奉天殿,等你的结果。”

裴越心咚咚直跳,没料到皇帝丝毫不避讳他,对他委以重任,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只要他有机会接触到李襄,问明始末,事情迎刃而解,一旦证明李襄有被诬陷的可能,那么他便有理由将李襄从锦衣卫地牢转到都察院。

不排除皇帝这么安排别有考虑,但于他而言这个机会太难得了,他没有推拒的理由。

裴越从容施礼,“臣遵旨。”

随后,皇帝折回御案,取来一卷小小的圣旨递给他,“这份圣旨,你当场宣读给高旭。”

裴越接过圣旨看了一眼,明黄绢帛上明明白白写着,若李襄在锦衣卫地牢出事,让高旭提头来见。

皇帝摆明了想用高旭,却又防着一手,信任高旭又怀疑高旭。

帝王之术运用到了极致。

如此高旭该战战兢兢,不敢妄动。

“陛下英明。”裴越不无佩服道。

最后,皇帝握住他前揖的手腕,语重心长,“裴卿,人先经你的手再交给高旭,你可千万不能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