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贺岩不知道她在傻乐什么,但见她眼中沉闷的情绪一扫而空,他也松了口气。
确实是他考虑不周,他不应该留她在原地看他们离开的背影。
“几次来你们学校,总会碰到卖烤红薯的,广告词我都背下来了,”他将还冒着热气的红薯给她,缓了缓语气,“你中午也没吃多少,试试。”
闻雪虽然不饿,却还是接了过来,撕开红薯皮,顶着他的注视咬了一口,唇角翘起,含糊道:“真的好甜。”
暖暖的,甜甜的。
原本飘着的,找不到落脚点的心也稳稳落地。
在贺恒去世之前,她从来都不是悲观的人,那时候他们虽然都是穷学生,可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她是发自内心相信未来一天会比一天更好,就算遇到挫折,那也只是一时的,她绝不会被绊倒。
就像高中时,爷爷走了,疼爱她的奶奶也耗尽最后一口气,永远闭上眼睛,她在哭过好几场后,仍然能振作起来,鼓舞自己,认真面对高考。
她不想接受一蹶不振的剧本。
她的泄气,她的颓丧,并不只是贺恒的意外丧命,只是有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总在想,人们常说,人生是一场历练,可如果这是考验,那她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呢?
是否给她的,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遇到的难关,她经历的痛苦,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她开始变得悲观。
就像刚才,她也忍不住在想,正如寒假总要结束,她和贺岩,和筒子楼的关系也会结束。今天之后,或许一开始他们还会保持联系,但联系会逐渐变少,直至没有。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常常如此,不必沮丧,她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贺岩又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让她有种,未来他一直都会在的错觉。
“静姐跟娜娜呢?”她问。
贺岩走在她身侧,看她唇角沾上了红薯,淡笑一声,“我让她们在车上等着,有些话忘记交待你了。”
“什么?”
两人并肩走着,午后的阳光带着温度,照得人暖烘烘的,“三餐规律,一餐都别落下,中药记得按时喝,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发消息也行,我要是没回,就是没看到,你多发几次。”
闻雪含笑应了,顺便低头咬红薯。
不知不觉,他们到了宿舍楼下,贺岩抬手看了眼时间,“你进去吧。”
“好。”
她捧着还没吃完的红薯哒哒哒地踏上台阶,走进玻璃门内,回头看了眼,他还在,她心下稍安,又蹬蹬蹬地往里走,在拐角楼梯那儿,扒着墙悄悄回头,他还在。
虽然他低着脑袋在看手机,但她还是探出手,小幅度地挥了挥,拜拜。
贺岩点开吴越江发来的单子扫了几眼,再次锁屏,抬眸看向宿舍楼里,人来人往,唯独不见那抹鹅黄色的身影,他站了几分钟,转身大步离开。
…
闻雪回到宿舍的时候,另外两个室友也到了,大家有说有笑,还从行李箱里拿出零食互相分享。
像往常一样,闻雪的手机闹铃响起,她该喝药了。
三个室友都好奇围了过来,眼睛不眨地看她一鼓作气喝完——
“这啥呀?”
“调理身体改善睡眠质量的中药。”
“能给我尝一口吗?”
“我也要!”
怎么什么都要尝一口?闻雪哭笑不得,“这是药,很苦的。”
“没事,本人超爱吃苦瓜,不苦我还不吃呢!”
“呵,我今天还喝了杯浓缩美式,小看谁呢,没在怕的。”
在她们炯炯的目光中,闻雪只好拿出一袋递给她们,三人说好一人一口尝尝味道,叶曼妮划拳赢了,第一口属于她,她撕开一道口,仰头吞咽,身躯僵硬,面色扭曲,啊啊啊地跺脚喊,“怎么办,我看到我太奶了!”
另外两个人既害怕,又不信邪,结果全被撂倒。
闻雪听她们嗷嗷叫唤,扑哧一笑。
她们好像回到了大一那会儿,下午齐心协力将宿舍收拾得干干净净,手挽手去食堂觅食。入夜后气温仍然冰寒刺骨,但裹着围巾,挽着室友的闻雪就像湖里的鸭子,浸在寒冷中的人,往往却是最早感受到春天的到来。
另一边,贺岩把李静如跟娜娜送到筒子楼后,一踩油门回了公司,载上加班的吴越江去见客户,他们今年琢磨着要不要打通快递线,出门应酬,总是避免不了推杯换盏,等他们从饭局中脱身回来,已经深夜十点多了。
贺岩接过代驾给的车钥匙下车,出于某种习惯,抬眸扫过去,视线停在三楼尽头的房间。
黑漆漆的,难道已经睡了?今天她睡得还挺早。
喝过酒后,思维比清醒时要慢很多,缓了一会儿,他捏捏鼻梁,这才想起她已经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