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下山(第2/4页)

阮玉山离开的这三个月里他时常想亲自动手检查检查,可临到头了又觉得椅子发出这样的声响很有意思。每响一次,他就会想起阮玉山离开前的那个夜晚,静谧又热烈。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把阮玉山连人带椅子一起掀翻——他的脾气就是那么坏。

但钟离四不会再跑去钟离善夜的院子了。

他应该会抓紧一切阮玉山离开前的时间多和阮玉山待在一块儿。

钟离四走到月季前,摸了摸月季,又顿下身摸了摸茂盛的小葱。

原来春天如此鲜活,有如此多的颜色。

钟离四不免在心里遗憾,他同阮玉山针锋相对地度过了一个枯黄的深秋,又相濡以沫过完了一个雪白的冬天,却错过了他从未见识过的鲜艳的孟春。

夏天吧。钟离四暗暗决定,夏天阮玉山还不回来,他就去红州找他。

阮玉山不肯告诉他红州在哪儿,问钟离善夜,对方也不说,钟离四知道,这是阮玉山特地给所有人下了封口令,不许他出门乱跑。

这里的人不说,他总会问,只要下了山,他有手有脚,还怕找不到一个红州?

他又不捣乱,他只去看一眼阮玉山。

看一眼就回来。

他一面想,一面往土里浇水。

正浇着,外头有小厮送信来。

钟离四擦了擦手,接过信,见着信封上写“四叔安启”,便知信是阮铃送来的。

阮铃的第一封信送来时,正好是除夕,钟离四原本惊诧于阮铃身处军纪最严格的骑虎营还能往外送信,打开信件时才知即便是骑虎营,每人也每月有两次前往乐营的机会,只要肯用钱,从乐营寄出去的信,比寻常驿使还快上许多。

他后来也陆陆续续给阮铃寄了些回信,无非是问他身体如何,在军营是否吃饱穿暖,又从府邸拿了些衣裳银子一并请人送往骑虎营,可无一例外阮铃下一次再寄来的信件中都没有回复他的问题,既不说衣裳银子收没收到,也不说上一封回信几时读的。

钟离四留了个心眼,有一次特地在信里问了阮铃寄去的衣服合不合身,镇气环是否有效,并在信中叮嘱对方记得回复,然而下一次收到阮铃的信件时,对方依旧没有提及任何。

钟离四便明白,阮铃那边收不到他的任何回信。

他也不再写,只把信看过后收起来,像保留阮玉山的信一样保留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中。

唯一不同的是,阮铃的信钟离四会平平整整安放在盒子里,每半月打开一次,而阮玉山的信他总忍不住开盒翻阅,重温完这一封又去看那一封,每一封都被他看得翘边卷角。

这次他照旧是把信看过放进了屋中的锦盒,随后便离开一朝春阙去陪钟离善夜吃饭。

谁知走到一半,听见下山采办货物的小厮在前头边走边聊,说是饕餮谷的三小姐前些日子被送去天子城结姻,临走前还挑了个小蝣人给自己做陪嫁。

钟离四一听,当即拦下二人,问道:“哪个小蝣人?”

能叫三姑娘看上的小蝣人,除了百十八,他再想不到别的。

这两个小厮原本只是闲谈,全然不知钟离四就在自己身后,当下乍然被拦,吓了一跳,先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四公子。”

钟离四将他们扶起,仍是迫切地问:“方才听二位谈及饕餮谷三小姐出嫁,可知她挑走的蝣人叫什么?”

两个小厮对此颇为为难,按理下人们绝不该把外头随便听来的消息拿进宅子里在公子们底下嚼舌根,若被拿住,那是要大大问罚的。

奈何此次被钟离四撞个正着,他们不敢不答,只说:“小的们也只是采买时偶然听外头人说了一嘴,就两句,刚才已被公子尽数听了去,别的实在不知。”

钟离四也不废话,从兜里掏了钱,塞进这二人的手中:“烦请你们下山帮我打听打听,三姑娘出嫁带的哪个小蝣人,几时启程的,现下送亲队伍到了何处,离此地有多远,朝哪个方向。越详尽越好,拜托二位了。”

两个小厮接了钱,一面为难,一面又想着阮玉山嘱咐过的,举凡钟离四的命令,满宅上下应从尽从,他二人便也只能应下。

不过两日,消息便打听到了。

三姑娘出嫁指明要带的蝣人叫百十八,大概七日前送亲队伍从饕餮谷启程,因队伍庞大,所带物件繁杂,过关流程也繁复,所有人抵达天子府大抵要一年时间。

两天前队伍在此地三十里外入了关,消息才漫漫传到这里。只是送亲路线并不经由此处,按照习惯,三小姐这几日应该都在离山脚南边最近的一处官驿休息。

钟离四在听这消息时,特地支开了林烟,待两个小厮说完,又拿了一袋银子出来,对方却怎么都不肯收了,只说职责所在,打赏总不该把人养得贪得无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