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第2/3页)
他强自压着火气,不卑不亢地说道:“洛清帮行事光明磊落,兄长绰号渡河舟,向来乐善好施,虔诚信佛。只因旧伤复发,无法继续肩负帮主的责任,故而邀请白驼寺三位长老前来,为他剃度。”
曹润这番话的目的,是讲明曹泓在江湖中颇具美誉,且白驼寺的三位宿耆此刻都在曹家,倘若残阳院欲登门寻衅,需得考虑一下轻重利害。
拓跋三娘笑道:“何处的旧伤复发了?是良心上的伤吗?”
此时韦训精神已濒临极限,如同暴风雨中的风筝线,岌岌欲断,没耐心再用言语交锋。前些天地毯式搜寻过程中,他并未遗漏洛清帮的老巢,早已仔细摸排过这处宅院,并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如今再度前来,需得考虑换一种方式逼问,才能冲破迷雾。
韦训横了一眼杨行简,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抖擞精神,摆出赫赫官威,朗声道:“吾乃朝廷命官,亲王府主簿,今日前来是为了向曹泓查证观音奴失踪之事,闲杂人等不得阻拦!”说罢拄着拐杖就往大门里面走。
洛清帮在江湖之中颇具实力,然平日并没多少跟官家打交道的经验,听说是亲王府的官,众人面面相觑,弄不清他究竟是什么品级职位,不敢阻拦,只能由他进去。韦训等人紧跟其后,踏入曹宅。
杨行简在洛阳官场四面碰壁,此刻为了获得入室搜查权限,故意含混其词,自称亲王府官员,却巧妙地避过申明是哪一位亲王。在洛阳人眼中,他定然是岐王的下属了。曹润与众镖师们暗自奇怪,观音奴之事怎么会无端跟那位老王爷扯上关系。
曹家历经几代苦心经营,三代同堂,有老有小,祖宅虽不华丽,也颇为宽敞。曹润心急如焚,快步向正堂中奔去,抢着传递消息。
正厅之中点着火把,亮如白昼,曹泓曹润之父曹大泽坐在主位上,身旁是长子曹泓。曹大泽早年受伤致使半身不遂,又因爱女曹滟升仙后寂寞孤独,已衰老不堪。虽不满大儿子的决定,但曹泓身为帮主,执意如此,任谁劝都无法改变。
他声称早晚要遁入佛门,至今未婚,似是刻意斩断尘世羁绊,不肯留下丝毫牵挂。帮主之位,只能传给尚显稚嫩的弟弟曹润。
曹泓要出家的事,并未像同行金盆洗手一般大肆声张,仅邀请了至亲好友及帮中要人到场见证,断尘师太亦在其中。慧觉、慧缘、慧定三位长老接到洛清帮邀请,亲赴曹家为曹泓剃度,皆因他平日扶危济困,颇有善名之故。
初闻残阳院等人登门的消息时,所有人皆惊诧莫名,唯有曹泓镇定自若,仿佛早有预料。
直到弟弟曹润匆匆回来,在他耳畔低语“残阳院三人,与岐王府官员同来”,这名沉稳老江湖眼中方才闪过一抹惊愕之色。他凭借定力强行压制,须臾间又恢复平静。
韦训一行跨过门槛。除了身有残疾的曹大泽外,其他十数名来客不由得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望着这几个根本不该走在一起的人。
杨行简自知这身官服只是敲门砖,具体怎么施展还得看韦训安排,因此进入正厅之后便收敛锋芒,不动声色地寻了张角落靠门的椅子落座。有仆人送茶,他便悠然端起来饮用,一言不发,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朝堂与江湖的这般组合简直闻所未闻,众人心中惴惴,曹大泽疑窦丛生:今年的赋税交足了吗?码头各方的孝敬遗漏了谁?残阳院怎么会跟朝廷的人一起行动?
曹泓瞥了一眼门口那名沉默的绿袍官员,他心中明白,该来的总归会来。这些年的恶行,虽是身不由己,终究不是行善能抵得过的。只是太阳派来了此人监督,为保全曹家上下性命,以及靠水维生的帮众,即便自己身败名裂,也绝不能吐露丝毫口风。
他叉手一拱,朗声道:“在下‘渡河舟’曹泓,敢问各位登门有何指教?”
“渡河舟……你这条舟,载人渡过的是忘川河,还是奈何桥?”
韦训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正厅之中鸦雀无声,因此字字句句一清二楚,传入每个人耳中。
“费尽周折,我终于查到绑匪走的是水路。这洛水上的每一条货船,皆有你洛清帮的镖师护卫;每一座码头,都有曹家的师兄弟坐镇。曹泓,你的手下将骑驴娘子藏到哪里去了?今日你决定出家,是打算龟缩到白驼寺逃过追踪吗?”
这番指责说出口,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曹家的父兄血亲与洛清帮的各位镖头气愤填膺,连为曹泓剃度的三位长老也觉得极为侮辱。毕竟曹泓多年与人为善,名声极好,而无端指控他的却是穷凶极恶的邪道。
曹大泽气得满脸红涨,怒目圆睁,骂道:“血口喷人!我洛清帮虽有个洛字,可这里是东都,我曹家靠水吃饭,赚的是清白血汗钱,可不是强占水路的土匪豪强,你有什么切实证据绑匪跟我们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