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混沌(第2/4页)

没等林思弦反应过来,他已经抬脚跟了上去。

她走的楼梯,于是林思弦也跟着上了三楼,他看着她进到一个病房里,是一个公共病房。林思弦隔着门缝看见里面的情形——好像暂时只住了一位患者,陈寄妈妈在跟床上老人说话,旁边还有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看不清面貌,但不难推测是陈寄妹妹。

陈寄妈妈在给老人擦手,她擦得很慢、很细,很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桌上放了盒饭,塑料盒子半掩着,几片青菜蔫蔫地贴在饭盒边缘。

五天前的林思弦还计划抽空去一趟陈寄家里的杂货店,复用那套曾用过的办法,说一套跟营业执照有关的谎言来给陈寄施压;甚至他跟到住院部三楼来也有这份想法,想借机行事——林思弦才是能够决定杂货店和这个床位去留的人,凭什么他要看陈寄的脸色?

但此情此景下,林思弦的计划和情绪成了冻住的河流,无法流动也不能消融。

有人路过,风把河流吹散了。林思弦猛然回神,不想再在原地停留。但在他转身前,陈寄母亲已经看见了他,很诧异,但又立即转为惊喜:“林同学?你怎么在这儿?”

十分钟后,林思弦跟她并肩坐在走廊左侧。林思弦告诉她自己只是路过。

他们说了几句没用的,天气,伙食,医院环境。陈寄母亲终于没忍住问:“陈寄在学校还好吧?”

“他挺好的啊。怎么这么问。”

她略微笑了笑:“陈寄什么都不跟我说,也不跟他妹妹说,问也问不出来。”

手机响了,是司机的电话。林思弦没接,听陈寄母亲对着陈寄“好朋友”闲聊,讲他们家曾经被几个副厂长骗过,又讲陈寄虽然性格冷淡但人不坏,家里只有他一个男的,所有脏活都做了,明明讨厌吃甜的,但因为妹妹喜欢吃,所以每次吃饭都会刻意吃几筷子甜食,让他妈妈下次能够没有负担地再煮......

没说几句,到换点滴的时间了,他们两个很礼貌地道别。

林思弦走回楼梯间,大脑里的河流洪水爆发,他一时间思绪万千。

原来陈寄讨厌说谎的人是因为这个。

原来贫穷的人晚餐几道菜都得取舍。

原来有的父母即使被骗也能观察出孩子喜欢吃什么。

手机又响了,还是司机,这次林思弦接了。司机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负一层的停车场,随时可以出发。

“叔叔,你先停那里吧,辛苦你去旁边买个最贵的果篮,”林思弦说,“再买个好点的保温的杯子,然后交给护士,让她们送到316病房,晚上再送。”

挂完电话,林思弦便原路返回。走到第二楼拐角时,他只觉得后颈被一股蛮力扯过,像被人提了起来,他脚无力踉跄两步,然后被推到一堵墙上。力度不算轻,林思弦吃痛睁眼,发现提着他的人正是陈寄。

陈寄表情没太大波动,但语气很低沉:“你来干嘛?”

林思弦推了一下没推动,本想骂人,但思及刚才那番谈话,语气不自觉变缓:“你没问题吧,放手。”

“有完没完林思弦?”陈寄从高到低看他,“店里的人不来了,你亲自来病房了?你跟我妈说了什么?我拒绝了你,你要不爽直接来找我,何必来这里?”

林思弦懂了,因为他有“前科”在身,他的确叫过人表面关怀、实际施压,所以陈寄误以为自己直接去向他母亲发号施令。

“你有病吧,”林思弦回答他,“我只是路过。”

“嗯,”陈寄说,“路过三楼,你腿挺长的。”

如果一个诚实的人会怎么做?告诉陈寄,我原本有这打算,但我此刻同情你同时又羡慕你,我为讨厌我的人发善心,结果被他抡到了墙上?

下辈子林思弦也说不出来。

“我腿本来就很长,”于是林思弦只用学来的话反击他,“别人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吧。”

说完林思弦把他推开,头也不回地下到停车场负一层。二十分钟后,完成任务的司机回到车上,刚才拥堵的道路已经疏通,司机一脚油门,欧陆一路畅通回了亭水榭。

当天晚上,林思弦睡得很沉,甚至又久违地做了个梦,梦到河水湍湍,自己被扔入其中,胡乱挣扎。

第二天林思弦中午才起床,洗漱完发现娄殊为已经给自己发了三次消息,问自己什么时候出门。

要不是娄殊为提醒,差点忘了今晚是鹏哥的送行宴。

林思弦默不作声地将身上的白色卫衣脱掉,换了一件贴身的深色衬衫,并且预见到它今晚会沾染多少混合气味。

他的预料没有错。

鹏哥今晚排场很大,直接包场了一整个酒吧,除了几张经常见到的面孔,还有很多林思弦初次见面的生人。不止如此,酒吧里的女生前所未有的多,看起来跟他们一个年纪——怪说娄殊为今天提前六小时开始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