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爱恨生鲛珠等待她复苏的脉搏再一次触……(第3/3页)
“马呢。”他问,“带来了么?”
“你说她的马……”四掌门有些狼狈道,“是是,先回去司药峰要紧。马……我们一会儿再找一找,你二人先坐仙鹤回去吧。”
仙鹤法器速度自然没有真的仙鹤快,现在就算有马,也不可能让徐行就这样颠来颠去。寻舟深深吸了一口气,并不再与他们说一句话,只伸手扣住徐行膝弯,往上掂了掂,让她舒服些伏在自己背上,而后,生疏地踏上野火,御剑而去。
他本无法御使野火,但徐行将神通鉴分了他一小部分。寻舟背着师尊,忽的想到当年师尊也是这样背着受伤的他,停停落落,用尽灵气,御剑赶回穹苍。
他已长大了,师尊却还是原样,没有任何改变。
北境的天不会因为谁经历了生死搏杀而改变分毫,仍是干燥的、寂静的灰蓝色,没有云,空荡荡的天空中,几只辽远的雁鸟成对飞过,发出有些苍凉的叫声。天地中仿佛只有他们两个。
或许它们永远只是那样叫,没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旅人把自己的心神徒劳地强加上去罢了。
寻舟忽的道:“师尊,回去之后,休息吧。我给你做海鲜粥。”
徐行在他身后笑,道:“我早就想说了,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煎自己的同类?”
寻舟听她笑,唇角不自觉也勾起来一下。不过,也只有一下,很快便放了下去。
少顷,他问:“师尊,你什么时候可以当掌门?”
“……”徐行停了一会儿,才道,“你这么想升职?我想快了吧。不过,也得等大师姐先当啊。”
寻舟道:“当了掌门,就不用下山了。”
徐行道:“一样的。”
寻舟:“为什么是一样的?”
徐行:“事总要人去做,我不做,别人就要顶上。别人顶上,还不如我做,所以,是一样的。”
她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在强忍着伤势,寻舟忍住回头看她的冲动,忍住问“凭什么”的冲动,再忍住问“凭什么只用你的命换别人的命”的冲动,最终,只咬牙道:“还要这样多久?”
徐行道:“很……快了……”
“啪嗒”一声,像是什么细小的东西崩落开来,掉落下去。寻舟余光一瞥,看到一个小小的红玉发冠被风卷着掉下半空,他立刻想要伸手去拾,但想到背着师尊,硬生生将手放了回去,不敢动弹。
寻舟低低道:“师尊,你的发冠掉了,怎么办。”
徐行没有回答。
“……”
寻舟停下,缓缓落地,在草地上看到了那枚熟悉的发冠,他捡起来,放进自己怀中。
然后,他垂着眼,扶着徐行的背,将她散开的头发好好梳理在身侧,免得被压到,再将她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柔软的草地上。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徐行散发的样子。她很少入睡,几乎每次都是一柱香后就醒来,乌发总是齐整,用最耀目的红玉束得很高,一行一止间,发尾如人一般逸游自恣,逍遥无比。他不敢总是直盯盯地看着师尊的脸,于是就痴痴地看她的发尾,青丝在悬日照耀下,和红玉一起泛着无法忽略的微光。
她闭着眼,身上的伤口处开始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红光,血肉如丝线,转瞬便将残缺的身体补全。
在这种时候,她的神色竟然是安宁的。好像她不是死去了,而是真正的,沉沉地入睡了,没有噩梦。和初次见面,月光下的她如出一辙。
那时他也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寻舟的指尖不敢碰到她的伤口,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注视着她,甚至有些莫名的茫然。
他想,身体可以补全,心该由谁补全?
寻舟伸手,掌心和小臂都沾染着干涸的血痕,有他的,也有徐行的。她的身体里,究竟可以为别人流多少血,又到底为了别人还要流多少血?
一滴水落到徐行脸上,寻舟面上没有表情,他的神情像是一片空白。
他不明白。
一开始他看徐行,是敬仰,是崇拜;后来他看徐行,是喜悦,是欣然;再后来他看徐行,是痴狂,是耽溺,他知道这过火了,已经不寻常了,但他从未怀疑过自己。
但为何看一个人,会喜悦却又愤怒,欣然却又仇恨,想让她站在众人之巅像自由的风云,却又想一点一滴融进她的骨血里,他已经完全不明白了。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太矛盾了,他不明白……他不明白。
寻舟的腹部忽然一阵尖锐的疼痛,好像有什么正在破开他的血肉,他浑然不觉,轻轻伏在了徐行身上,他已经太高大了,可以完全将她遮盖住了,但他还是艰难地将脑袋放进了徐行的颈窝里,像最开始一样,等待着她复苏的脉搏再一次触碰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