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事情是怎麽发展到这一步的呢(第4/4页)
“你会与我同行的,是吗?”
在这句问题面前,张定姜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那是被一种如同熔岩喷发的情绪堵塞了声线,让她原本长于吟唱的喉咙,也被堵塞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但她听得到自己用心给出的答案。
她会的。若陛下是第一次做皇帝,那她也将上下求索,做好这个臣子。
“说起来,或许很快你就不必藏踪匿迹了。”
若是“刘恩”真如谢道韫所说,实为天师道的孙恩,恐怕很快就能让她找到一条联系天师道信众的渠道。
到时候,被天幕告知乃是天师道军师的“姜定”也该前往东南,去做那个胆大而心细的联系人了,去传递永安大帝的旨意。
何况,就算孙恩这头门路未通,另一面也还有个办法找到孙泰的踪影。
征讨王恭一战后,刘裕领北府兵继续坐镇京师,刘牢之却得了王神爱的诏令,外加天子印玺盖章,带着王恭的人头作为警示,前往吴会之地向江东世家求索赎金去了。
在刘牢之起行之前,王神爱专门叮嘱过他,趁着收赎金的时候,随便也打听打听天师道的下落。不必出兵围剿,再多惹一路麻烦,只用将消息带回建康就行了。
希望那头,也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吧。
……
这队人马声势浩荡地离开了建康,仿佛不像是去请各方士族出钱救人的,而是前去打劫的。
若是钱财不足,那就将人的私库打开,填补一二。
若是人手不足,那就将各个庄园中私藏的隐户清点出来,填补上缺损的兵马。
因这支队伍才刚刚击溃王恭,身上还带着血气以及得胜的锐气,让人更觉像是这麽回事。
走咯,去打劫了!
还是名正言顺的打劫!
庾楷拄着拐杖走在建康城头,看着那片远去的沙尘,就有这种感觉。
他忽然顿住了脚步,越过后头跟着的一众护卫,问儿子:“你为何没跟着去?”
先前庾鸿顶替了他,参与了讨伐王恭的那场战事,本该给自己多添一份履历,怎麽既没在建康扬名,也没能参与这接下来的大事?
庾鸿一脸茫然:“我该去吗?”
庾楷眼前一黑。这算什么问题!
庾鸿道:“可皇后殿下说,此行虽是为国为民,但太得罪东南士族了。让那些出身草莽的将领士卒去做就好,若有越界,也能将罪名推到他们的身上,若是我也去,容易被翻旧账的。”
什么旧账?自然是早年间晋朝为了在建康立足,由王敦、王导等北方士族领袖发起了和南方士人的联合,却也没见江东世家真能与王谢高门分庭抗礼的旧账。
南方士族在东晋的创建中,其实立下了相当大的功劳,可结果如何,已不必多说了。
三公和顾命大臣这样的权力中枢位置,几乎一直由北方士族把持。
南方士族有怨吗?一定是有的。现在还要他们出钱出力,却不给映射的地位,保不准就要激起反抗,需要靠着武力镇压,才能让收钱大任进行下去。
那麽王神爱劝说庾鸿置身事外的理由,就一点也没说错。
可是……
“你糊涂啊!”庾楷将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敲,却牵连到了那只重伤的脚,让他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还是被人搀扶了一阵方才缓过来。
“她说你就信了?那你怎麽不看看,这个讨要赎金的时候,还能多拿到多少东西?”
他再如何行事保守,能坐到朝廷重臣的位置上,就对权力的获取足够敏感。
那他又怎麽会看不出,这个东南一行的背后藏着多少玄妙。
庾鸿若能同行,总不会再如先前讨伐王恭一样无为吧?这又何尝不是他们庾氏的机会。
可庾楷骂完了儿子抬头,却见周围众人好像都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就连庾鸿也一脸的不赞同:“您不必这样说。皇后殿下字字珠玑,决断分明,近来已大有挽回朝政局势。她选择赎回士卒而不赎回将领,也算是给您了一个交代,不是吗?”
看看吧,历阳的精兵不会损失太多,反而是和父亲唱反调的谢琰,恐怕要永远留在桓玄那里了。
相比之下,父亲只是断了条腿而已,都不算什么事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庾楷:“你……唉!”
他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该感到高兴。只有一个想法回荡在脑海中——
事情是怎麽发展到这一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