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朕非言而无信之人(第2/4页)
庄园私兵士气已去,这些响应永安陛下的革命军却是正当锐气,在这此消彼长中,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他所说的,好像只是为他们敲一曲胜利的战鼓而已。好像……是这样没错。
“将军这麽说就错了。”张定姜在收拾战局时踏入此间,就听到了这两个姓孙的认起了兄弟,随后就是孙无终发出了这样一句感慨。“您若不来,我与小孙将军带的便是民兵,您这鼓一敲,就成官兵了。”
对外还能说,是刘牢之苦于平叛兵力不足,临时请他们二人募招当地的有识之士,分兵而动。
还能给陛下省不少事呢。
孙恩却不高兴了:“为何他一来,我就成小孙将军了?”
他负责擒获了朱氏族长,痛痛快快地带人打了一场胜仗,一洗先前在建康被刘勃勃打败的苦闷,结果打完就发现自己被降级了。
孙无终笑哈哈打了个圆场:“行了,都是孙将军。陛下的刘将军多不胜数,咱们多几个孙将军又怎麽了?”
总之,能取得胜利就好。
朱、虞二家相继告破,意味着吴郡试图掀起的抗衡永安“大业”已再无希望。
就算即刻偃旗息鼓,能凭借着吴会之地的名声暂且保全,等到陛下继续稳住国中局势,也没他们好果子吃。
反而是他们这些从龙之臣,自有鱼跃龙门的机会。
孙无终瞧了眼被捆起来的朱氏族长,说道:“先前陛下登基的诏令抵达阳羡时,还另给了我们一条旨意。如有必要,不必顾虑身份,杀鸡儆猴就是。刘将军的意思是——”
“这位就和那位吴郡内史一并处置了吧。”
一个是前朝官员,一个是前朝官员的盟友,杀了,正好震慑一番江东世家!
……
桓玄还在担心由谁来接替他料理江东乱局,却不知因天幕而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可不在少数。为了向陛下证明自己才是忠臣的将领,并无底蕴的将领又怎麽会怕做出此等凶人行径。
而他此刻,则正在卸甲入京的路上。
深秋寂寥,在这建康城外的原野上,粮食都已收尽,只剩了一片光秃。
他抬眼自车窗向外,瞧见沿道一列丧葬队伍,一片白幡经幢,更显气氛悲凉。
也不知道又是哪家在这入秋时节死了人,在此时出殡。阵仗倒是还不小。
桓玄本打算放下车帘,再闭目养神一阵,以备入京之后与那位陛下交锋,却又忽然之间停住了目光。
只因他赫然看到,在那一行人中,竟有数个于他而言有些熟悉的面容。
那是……
他刚要喊人停车,意图下车相问,却见谢道韫所乘的那座马车已在前方掉头,正拦在了他与那一众人之间。
谢道韫掀开车帘,抢先一步温声问道:“桓将军是想问,那些人明明并未出自同一家,为何要一并护灵出城?”
“正是。”桓玄还想问,为何这些人中,不乏有人面色死灰,如丧考妣,俨然比死了亲人还要悲痛。
就听谢道韫答道:“昨夜京中有急书送来,正可为将军解惑。数日前,陛下为肃清朝堂秩序,给京中官员出了一份考题。题上无字,唯有白纸一张,只望京官能够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新朝初立,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但凡身怀长策,便可大有所为,想来陛下也是用心良苦,才出了这样一份考题。”
桓玄:“……是极。”
他口中称是,心中却已腹诽连连。按照朝堂官员的凡事多想惯例,这白纸考题可要远比有明确详尽题目的,难回答太多了!换了是他都不知道怎麽写。
“那这些人呢?”
谢道韫答道:“他们所写尽是些模棱两可的答案,陛下见他们仍有心为前朝守节,其中还不乏司马道子的属官,念在这情分上便不逼迫他们在应朝为官了,为他们在司马道子墓前结庐修舍,以全君臣主仆之情。”
“啊……”桓玄轻讶了一声,又觉自己此刻的表情过于精彩,多补了一句,“还是陛下考虑周到。”
那可真是太周到了!
他从人群中瞧见谢重一脸绝望、难以置信的表情,完全可以想到,当这条诏令被宣读出来的时候,会是何种样子。
两头都想要讨好的人,在那位雷厉风行的陛下面前,真是一点也得不到好处,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什么为司马道子守灵,以全忠义,还不如说,是被直接从建康的官员中踢了出去,再无回来的机会。
偏偏,谁也说不出永安半句不是。
可桓玄再一想,又觉自己的脸也仿佛挨了一记巴掌。这所谓的犹豫不决、两面逢源,既是在说这些过去的京官,又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
桓玄的牙关紧咬,长出了一口气,方才让面色看起来正常了许多:“那其余人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