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林静照曾经戴过一次银链,那次因为她妄想设计逃离禁宫,受到了应有的责罚。
可这次她并没有,一直提心吊胆地逢迎君王,表现称得上乖驯,还是遭到了残酷的折辱。上位者为了满足恶心意趣,狠狠折断她的脊梁骨。
她被撕毁了白烟罗裙,四肢被扣固在龙椅四角仰面朝天时,才深切体会到了自己寄人篱下的卑微、为人宠物的滋味,泪水无声顺颊淌下。
上天就是这样好开玩笑,她的前半生光明灿烂,巾帼不让须眉,心比天高,充斥着挥斥方遒的骄傲,总觉得江家小庙容不下她,非要触摸天家,争取侍奉太子殿下——未来的皇帝去。
后半生真偿了夙愿,侍奉了皇帝,可不是在朝堂上,而是毫无尊严地在龙榻上。白天黑夜,褪下衣裙张开双膝,谄媚巧笑讨好上位者,辛辛苦苦维持圣眷,只为苟延残喘活下去。
身体和心理的痛感双重作用,银链带来的桎梏让她分外不自在,她被泪水呛到,忍不住咳嗽了下,完美的表情寸寸崩裂。
这自然逃不脱君王的双目。
朱缙暂时停了动作,“怎么了?”
她平时在榻间总肌肉僵硬,他别出心裁玩这些花样,为了使她放松下来。
若要生子,调养身体是一方面,在轻松舒适环境中行事是另一方面。
林静照缓了缓,浸着疲劳的强颜欢笑,水银丸的黑眸子比平日更幽深,“臣妾刚有些不适应,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流露些微不值钱的同情心,道:“那把眼泪擦干。”
林静照依言快速擦干,极度尴尬,吞没剩下的话语,想解释那泪水是生理性的,张张喉咙,又觉得多此一举。
朱缙目如明镜高悬,身为君王能以傀儡线隔空操纵群臣,犀利地剔出种种政斗阴谋,岂能看不透一个近在咫尺被缚住的弱女子。
她不情不愿,他早就知道。
表面再强颜欢笑,也掩不过内心的虚伪。
他柔挲着她白里透红的面颊,温情中透着冰冷,短暂沉默了几息,继而解开了她四肢的银链——
单单锁到了她的细颈上。
四根银链并作一条,既粗且重,簌簌作响的银声空前放大,那感觉极为窒息。关键是脖颈,这有猫犬才会拴这个位置,折辱的意味空前增强。
林静照贯来讨好的笑彻底冻结了,脸色发青,太阳穴嗡嗡作响似欲裂开,麻木的内心竟扬起些玉石俱焚的冲动。
“陛下!”
朱缙捻了捻指腹的银屑,垂着眼帘,无视她的义愤填膺,平静询问:“这样呢,比方才好些吗。”
他缓幽幽的嗓音中,透着刻薄,对她方才焚琴煮鹤的一次轻微报复。
游戏不能就此结束,既然意趣不要,那索性变成了真惩罚,脊梁骨由铁腕手段暴力摁断。
林静照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强忍着:“好,很好。”
泛着丝丝嚼齿之味。
朱缙淡哂,“言不由衷。”
林静照如芒在背,眼见气氛弥漫着怪异,识趣地从龙椅上挪开。这金灿灿的椅子太烫,太尊贵,她消受不起半刻。
脖颈上锁链的长度使她无法站直,只能半屈半跪地在在龙椅旁,哗哗作响的银链,仿若对她有声的讽刺。
她佝偻着站到了链之所及的最远位置,无形间与他拉开了距离。
朱缙默然旁观她的动作,未曾制止,抬手剐了剐她额前发丝。
林静照凝神屏气,发痒。
他的呼吸微热,她也是。
空气愈加怪异了。
他逼近一步,匀净的呼吸片片洒在她的纤颈上,痒痒的,温热的,透过薄薄的肌肤渗入淡蓝的血管中去。
她吐气如兰,呼吸交织,心涉游遐。光是看着眼前的帝王,腿就已经发软了,表面仍装得镇定自若。
武功若在时,她可以轻而易举扯断这柔软的银链。而今手无缚鸡之力,一条细细的链便轻易困住了她。
胳膊拧不过腿,她与他的任何比拼皆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扯断了这条银链,必将触怒龙颜,由银链变成诏狱里真正的枷锁铁链。
林静照告诫自己要平静,轻摇着脑袋,亦嗔亦怨:“陛下怎能这般斤斤计较?方才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成为您的妃子前也是正常人。”
也有爱,也有恨,也会欢笑,也会酸楚,也会落泪。
“那现在不是正常人了?”
朱缙象征性地握了握她的链子,窥看她的心魂,“你在怪朕。”
“现在,臣妾对陛下是不二之贞,怪陛下也是太在乎陛下之故。”
风从殿中荡来荡去,她细细说。
烟雾如作画般垂直攀升,纯净静谧,幽不见底的深邃大殿中只有她和他二人,既像坟墓也像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