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3页)
时殊事异,大明已不欢迎太子了。
内阁机关算尽,唯一漏了那位少年天子的心性和直拗。据说那位世子明目达聪,悟性极高,机锋百出,表现得完全不像个穷僻湘地的乡下人,在登基之初的即位诏书上,便因年号的选择而孤君对峙群臣,是位天赋政治家。
林静照不忍将内阁残酷和凉薄对太子直言相告,毕竟太子那样信任周有谦他们,听闻后心防更裂。
官兵汹汹,山洞已经不适合再住下去了,他们必须再次逃亡。
那位初初践祚的新皇,心黑手硬,必然不会放过旧太子。
上次因为藩王联军内讧,太子才趁乱捡漏逃生。这次官兵整齐划一,行伍森严,训练有素,战斗力比之前提升了不少。
朱泓箭伤未愈,连日来又得不到良好的饮食和休息,体力孱弱,气喘吁吁,与官兵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孤不行了,你不要管孤,自己先走吧。”
他的箭伤崩裂,血水染红了衣襟,脸色苍白如纸,将近虚脱。
“太子殿下这是说什么话,臣女一路出生入死,就是为了保护您。”
瞧官兵这凶神恶煞的架势,他们两个无论谁被抓到都是极其恐怖的。
“太子殿下再坚持坚持,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您的。”
林静照披上了朱泓的蟒龙袍,再次舍弃自己为太子换取一条生路。
朱泓含着热泪望了她最后一眼,和前来营救他的旧部速速走了。
林静照则没上次那么幸运了。
她的肩胛骨被飞矢所射,直直从马匹跌落,摔下了深涧。因涧下全是水才勉强没有摔死,被锦衣卫逮捕。
诏狱是专门关押政犯的地方,里面的囚徒都是高官大员。
林静照作为太子身边的谋士,被关到了诏狱最深最黑暗的一层,受不见天日的拷问,精神受到无法想象的折磨。
诏狱可怕如人间地狱,活人能被拷讯成白骨,她无论如何难逃一死,咬紧牙关只求速死,未曾供出朱泓的下落。
高兴的是她的箭伤感染发了高烧,水米难进,迷迷糊糊,估计很快就不用再熬受这种折磨去见阎王了。
然而,她却没死成。
阴差阳错,进了新皇的后宫。
移名改姓,从江杳变成了林静照。
新皇留她一条性命是为了追寻太子朱泓的下落,让她进后宫,把她培养成万人憎恨的妖妃,是为了制衡群臣,拿她充当对抗群臣的工具,也是为了对她进行一场旷大而持久的逼供。
……
皇后的册封礼,雅乐飘飘,平和中正的琴瑟钟鼓之声回荡在凤仪宫。
凤仪宫大火中被烧毁了一部分,而今经过重新的修缮,愈添富丽堂皇。
金墙涂抹一层象征多子多福的椒泥,瓶中插满芬芳的花枝,瓜子,花生,大枣,桂圆,一张张囍字贴在上面,娶继后相当于陛下重新大婚。
林静照身披冗长繁丽的凤冠吉服跪在宫殿正中,色若死灰,形同槁木。
报喜的钟声犹如鬼魅,耳畔响起的音乐似丧钟,盛大而恢弘的册封礼显得那样讽刺可笑。
一切都结束了。
“所以,这就是你和他的全部?”
座上的君王细细聆着,沉在阴影中喜怒莫辩,良久,问道。
林静照黯淡着眉眼,缓缓点头。
“臣妾已知无不言。”
“真是可歌可泣。”
“你是旧朝的人,为旧朝奉献了一切,是个忠诚合格的太子幕僚,朕若有你这样的属下也会庆幸。”
朱缙长目轻眯着沾了些厉峻之意,黎明前的启明星一样折射着雪寒,
“但你也应该知道对朕直言相告的下场,我新朝容不下旧朝的人。”
林静照无端失了会儿神,居然笑了笑,镇定地问:“跟了陛下这么久,臣妾一直挺好奇的,您最终会怎么处置我?”
朱缙没答,望着黑暗深邃大殿中残烛泪凝结的浊黄,良久:
“皇后是肯定当不成了。”
“刚才锦衣卫向朕通报了朱泓的下落,以及你为了他两次赴死的事,朱泓的逃脱你功不可没。”
如果朱泓位临九五,相信会重用她的。
可惜现在是他执政。
林静照听懂了言外之意。
当真正被死亡凝视的时候,她倒没想象中那么慌张恐惧,反而落寞闲寂,犹如卸掉了长久以来背负的枷锁,身子轻飘飘的快飞起来了,这一天实在脑海中构想过无数次。
“恭喜陛下终于寻到了先太子的下落,解除心腹大患。”
找到了朱泓太子,意味着她再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朱缙应了声。
“如果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按今朝的律法,犯了叛国罪,罪有应得。这也是你一开始进诏狱就该获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