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车与房 车子房子票子金镯子(第2/5页)
林三郎与林四郎都跟在后头,两人默契地挤眉弄眼,无声地交流着:
“买了马也不骑,大人又为何要买马呢?”林三郎眼睛飞快往林闻安背上瞟,又往马身上努嘴。
“我不知啊!”林四郎摇摇头,又愁眉苦脸指着怀里的驴崽子道,做了个扭脖子的动作:“真要杀这驴吗?我下不去手啊……”
“那谁养呢?这驴只怕也养不大,养大了也驮不了东西。”
“唉,它还咬我衣带子呢,它还想活呢。”
两人在后头的眉眼官司,林闻安并没有发觉。
他脑海中又一次细细思索着,如意前夜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躲在漆黑的货架深处相亲,后来,如意将脸埋在了他胸前,闷闷地道:“林闻安,我们还不能成亲。”
她将脸埋在他胸口蹭了又蹭,有些羞赧,又有些孩子气地用指头在他背后画圈:“我…我…都还没和阿爷说呢!而且,我以前听人说,成亲是大事儿,房子车子票子金镯子,少一样都得抡嘴巴子……你的心意我晓得了,我也知错了,再不逗你了。但这事儿暂且还不能急呢!”
说完,她便滋溜跑了。
这话在林闻安脑中回转,一夜未眠,次日上值都带着几分思索。
房子。他有。
车子……是车马吧?这的确没有,但可以有。
眼下也已有了。
票子?交子?他思忖一夜,最后神情严肃地将那封已写好的、催请父亲速来汴京提亲的家信投进了火盆里。在军器监当值时,他又重新提笔,郑重地另写了一封,请阿爹务必先将抚州家中所有铺面、田产、现银细细盘算清楚,看看到底能家里有多少“票子”。
林闻安家中如今倒不算穷困,他爹林逐虽早早辞官领着全家回了抚州,又为他和阿娘治病而近乎掏空家财。但他爹是有些运道在身的,阿娘去世后,他郁郁寡欢,便被不知好友还是损友的,拉着去勾栏瓦舍看赛马,谁知看一次中一次,中一次置一次田地。
后来抚州的瓦舍勾栏都不许他爹进门了。
林闻安上京时,家里好似已经有几百亩的水田了,铺子好似也莫名其妙又多了好几间,他爹如今在抚州是出了名的狗屎运。
除了家财,林闻安其实还大致算了算自个的俸禄,将细目都列明了,如今正揣在他袖子里,预备连着今日的马,一同给如意过目。
至于金镯子……这的确是个急不得的事儿。
大宋一向是厚嫁,女方嫁妆中,夫家也需按例须添置一份金器财帛,作为“添妆”。添得愈多,新嫁娘晒嫁妆时,便会愈发体面。
故而林闻安更疑惑了。
金镯子……怎么只要镯子呢?他分明记得妹妹月月出嫁时,夫家是备了整整一匣子十八件头面作添妆的。
他一路走,一路想。今日买了马,算是了却一桩。
明儿便叫丛伯去钱庄里多兑些交子出来,今日问过如意喜欢何等花样后,便去金银铺订做一套二十八件的头面,务必请最好的师傅,细细地做,哪怕做上三五个月也无妨。
当年月月出嫁,族中婶娘便说过,夫家送来的金器头面,是新嫁娘的脸面,万万轻忽不得。如意说不急,想来正是此意。
先前,应当是他误会了。
那日如意问他“要媳妇不要”,他为这句话反复琢磨了一整夜,也在内心演算了无数遍——若要最快走完六礼,又不能委屈如意,要怎么办呢?算来算去,怎么算,好似没大半年也很难周全下来。毕竟他爹还在抚州,水陆兼程赶来汴京就需大半月,何况筹备礼数、置办彩礼?
可是如意似乎很着急,她一女子都如此开口了,他自当要竭力。
是以那夜从尤家归来,他确是下了决心的。她想做的,他该成全;她祈盼的,他便不能说难。故而才郑重应下:“我们成亲吧。”
谁知此话一出,如意反倒叫他莫急了。
这倒怪了。
林闻安平生很少能遇见什么解不开的谜题,如意便是其中最难的一个。他已为此两夜无眠。
不过今日,他自觉豁然开朗,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先前问明是否要媳妇,并非催促,而是表态,告诉他两人即以心意相通,便该好生预备六礼了,之后说不急,是叫他安心,莫要仓促,务必准备周全,不可在终身大事上亏欠了她。
否则便要挨嘴巴子。
嗯。是他的错,那便定是如此了。
心结既解,林闻安面上不显,实则大松了一口气,胸中那口憋了许久的气也散了。他自小便是如此,若有解不开的题,脑海中会一直存着,不断反复思索,直到能解开为止,否则半夜三更也要突然挺身而起去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