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2/5页)

我第一次见何云秋的时候,他才从山里捕猎回来。何家的人告诉我,饥荒刚开始的时候,家里也挨过饿,只能靠何云秋到山中打猎维持勉强温饱。

我知道他们在说谎。

而且眼里有畏惧。

这一路我见过很多饥荒,何家人不像饥荒上挣扎,而且他们有所隐瞒。

在我见到何云秋的第一眼就知道他身上apt值严重超标。

深陷的眼窝,应该时常有梦魇,紧张又戾气的神色,也对我戒备。

何家的人说他经常大半天都在山里行猎,我知道,这么高的apt值,他应该经常和一只怪物为伍,而且,他和怪物相处的时间应该不短。

在那个年代,还没特移局,也没有移民管理条例,人类对怪物讳莫若深,怪物对人类的好奇,贪婪,好感,敌对,甚至在最后矛盾的激化下只会发展成一种结局和归路……

何家的人告诉何云秋,我是上面下来的检查组,要和他一起进山。

他没抗拒,但很明显不欢迎我,而且我能感觉,他长时间被apt值影响,眼中的清冽与戾气。

但那个时候特殊的背影,他没有拒绝我。

我和他一起进山,他用了很多方法试图摆脱我。

我知道,如果我一直紧跟他,他也只会在山里带着我绕圈。

于是我‘跟丢’了他一次。

也是那一次跟丢,我知道了,他能在深山里行猎,而且每次都能带回足够的猎物,是因为一只豹子精。

他们在一起行猎,相互信任对方。抓到的猎物,有一半让何云秋带回家中,还有一半,那只豹子精会带走。

何云秋要离开回家中的时候,我佯装在山林里迷路,我知道他看到了我。

但是他没有叫我,而是自己离开了山林,特意把我留下了。

沈摇微讶。

短短几段影像,心里已经渐渐勾勒出了一张何云秋的面孔,有对家人的责任,有能行猎的清冽戾气,还有对旁人生命的冷漠……

沈摇心里不好预感,但没出声打断。

陈年继续。

人性有好坏,但这不是特移局的管辖范畴,我要去见的是那只豹子精。何云秋下山的时候,我跟着那只豹子精到了它的巢穴。

陈年看向沈摇,低声道,“我看到了几只它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沈摇怔住。

陈年声音也沉下去,如同一段在沉底于深渊沼泽里被唤醒的记忆。

它应该感受到了我身上的气息,汗毛竖起,剑拔弩张。一面呲着牙,警惕凶狠得看着我,一面担心恐惧得看向自己的孩子。

那一刻,我意识到它不是想攻击我,而是从我身上感觉到了害怕,怕我会攻击它的孩子。

它有自己的思考和意识,但几只小豹子还年幼,饥肠辘辘,嗷嗷待哺,没有觉察到危险,而是开心地朝它捕猎回来的食物跑去,大快朵颐。

它惶恐又担心,只能更加凶狠地拦在我和幼崽的面前,想让我后退。

其中一只幼崽应该没那么饿,或者说也饿了,但是它感受到母亲的情绪,上前舔舐它,安抚它。

舐犊情深,人和怪物都一样……

我退开,靠在稍远处的大树树干上,让它知道,我对它的孩子没有恶意。

它是一只觉醒的怪物,有自己的意识,很快就领会我的意思。

它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只呲牙和对我戒备,而是安抚和喂食几只幼崽,但还是会来回走动,警惕我。

等几只豹子幼崽进食玩,在一旁相互撕咬玩耍去了,它才慢慢走向我。

它能感受到我身上的气息,但也能感受到我对它,或者说对它的孩子并没有那么深的恶意。

其实在刚才它在给幼崽喂食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只有它身上有apt值。

几只幼崽身上沾了apt值,但自己没有。

陈年抬头看她,平静道,我想,它应该是生下了这几只幼崽之后才觉醒apt值的。

沈摇诧异。

陈年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应该是生下几个幼崽之后,面临过攻击,生死垂危,又想护着自己的孩子,在一场厮杀中,本能得觉醒apt值,侥幸活了下来……”

沈摇眼中的惊讶难以退去,很难想象当时的场景。

以及,以陈局的性子,他在面对这样一只怪物的时候会怎么做?

“然后呢?”沈摇问。

陈年低声,“它告诉我,它可以被遣返,但能不能等它的孩子长大些,让它们有活下去的能力;能不能何云秋存了腌肉多一些,让和他的家人能在饥荒中活下去。”

沈摇没想到。

但是,“它怎么会认识何云秋?”

陈年沉声,“当时它应付完那些虎豹,护着自己孩子,已经浑身是齿痕和爪印,根本站不起来的时候,何云秋一箭射死了最后那匹饿狼。在它以为何云秋也要射死它和它的孩子时,何云秋僵持和沉默了很久,最后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