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谢母后。”送粮的事尘埃落定, 刘肥被鲁元长公主扶着,颤颤坐到席间,从没有觉得妹子那么温柔, 那么善解人意过。
他也知道自己提对了, 陇西大旱, 最缺的是粮, 就算国库有钱, 短时间转化为现粮, 也是一件困难的事。
尽管如此, 那口气还是松不下来,他没有看错幼弟的小失望, 刘肥心痛的同时, 想要咆哮三声。
七万石, 少吗??
秋收未至,纵观各个诸侯国, 只有齐国可以拿出那么多,刘越的失望太过分了, 简直在他心口插了一刀, 就算幼弟提点他帮了他, 他也是要和他理论的!
但他不敢, 太后就在他的跟前。
哀哀的眼神望来, 刘越立马回望,小口小口地抿着水,用眼神询问大兄干嘛。
刘肥紧盯他手中的樽, 眉心一跳。
昨晚做梦梦到一杯毒酒灌进喉咙,刘肥看到酒樽模样的东西就慌,他恍悟过来, 七万石粮食不是捐赠,而是他的买命钱啊。
刘肥不想咆哮了,老老实实坐在原地,同妹子说话。
吕雉面带赞许,不知想到什么,瞅了小儿子一眼,齐王的粮,实在来得及时。
让宫人一一引领燕王、淮南王与临江王入座,她对刘肥道:“歌谣的事,哀家也不曾怪你。你是齐国做主的王,就交给你探查、处置,该罚的罚,该抓的抓,再于郡县张贴布告。”
这时候,刘肥真真正正地松了气,连忙应是。
吕雉又道:“对于凶兆的解释,你要记得,不可出现方士炼丹的字眼,要说‘化学家’。”
刘肥一懵:“化学家?”
“衍化万物之学,称‘化学’,是你幼弟的提议。”吕雉笑道,“徐名士日后不是方士,而是化学家,哀家也觉得这名字新颖。”
刘肥表示自己记住了,心里嘀咕,这能不新颖吗?
梁王连脑袋都是新颖的。
目光不自觉又转到刘越身上,刘越埋头吃饭,不理他。
刘肥看着看着,肚子咕噜一声,饿了。随着大铁锅的普及,宫中菜色越发丰富,连带着齐王宫也学起来,端起桌上度数浅淡的黄酒,他忙说:“肥敬母后,敬陛下!”
刘盈同他举杯。倾听兄长与母亲的交谈,见气氛渐入佳境,他露出温和的笑,注意力却不在政事上,随即微微思索。
农学,化学……董博士近些日子都不在宫中,他向越儿借的陈买,还需再借一段时日。
席间一片和乐融融,刘越摸摸肚皮,放下碗筷,用慈爱的眼神盯着两个欠债哥哥:“多吃点,再不吃菜就凉了。”
多吃点好长壮,日后去了封地,能有足够的力气还债。最近忙着监督徐生,他都差点忘了七哥的软稻,还有八哥的胡椒,实在是罪过。
刘长张大嘴,刘建左看右看,有些羞赧。他探过头,小声问:“幼弟,家宴不是专门欣赏美人歌舞的吗?”
刘越觉得刘建的思想极为危险。促进感情的家宴,要什么歌舞,他也探过头,小声地回:“在场的美人只有母后和阿姐,你要欣赏哪一个?”
刘建触电般地抖了抖,唰一下低头,努力用箸扒饭。刘长原本也有话说,闻言跟着抖了抖,飞速夹起菜,放进嘴巴里。
燕王刘恢沉默地收回视线,再有半月,他就要和代王一样,前往封地就藩了。连坐拥最富庶封地的大兄都要对太后卑躬,献出齐国的钱粮……他目光微黯,忍不住啃起指甲,离开长安的心情愈发迫切,即便不能带阿娘走,他也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一个罪姬之子,一个命硬丧母,刘长刘建凭什么压在他头上!刘长私底下骄纵,又一身蛮力,曾把宫女鞭打得半死不活,但他和梁王关系好,就像曾经的代王一样,宫人们依旧恭敬相待,给足了他和赵姬礼遇。
刘建就更是了,丧母爱哭,胆子小的和老鼠一样,依旧活得滋润。刘恢垂下眼,一边听上头说话,慢慢地开始用膳。
……
齐王全须全尾地出了家宴,忍不住盯着刘越的后脑勺看。
察觉到炽热的视线,刘越扭头,就见留着两撇小胡须的刘肥上前,不经意地提出,想要参观参观幼弟的梁园。
刘越仰头看他。
刘肥挤出笑容。
刘越:“……”
除了成果不是很突出的炸炉,其余的机密齐王也看不懂,刘越大方应了,看在七万石粮食的份上,准许他去一回。
听说便宜爹考虑继承人的时候,从来都把长子排除在外,刘越逐渐觉得,除了略微不正统的身份以外,定还有别的原因,今天他明白了。
刘肥从来没有见过半工业半农耕的庄园。梁园占地大,一副山清水秀的和乐景象,他很快忘记进宫的惊心动魄,也忘记了面对太后的害怕,兴致勃勃地参观工坊,尤其是徐生所当值的炼丹室,恨不能瞧出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