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第2/2页)
他看着面前负手而立,挺拔如竹的天子,缓缓跪了下去。
若他没有听错,方才陛下的话语里,透出些许让人更心惊肉跳的东西——如今盐铁与铸币一样,都允许私营,而这三样最赚钱的,代表大汉经济命脉的事物,陛下恐怕……想要握在自己的手里。
那一瞬间,萧延有了为之努力的方向。
就在这时,刘越亲切道:“萧卿,还有一件小事,朕要劳烦你。”
萧延头晕目眩,就是陛下要他去死,他也并无二话,闻言雄心万丈道:“臣如何配得‘劳烦’二字?愿为陛下赴死!”
“萧卿想岔了,只是一个小忙。”
刘越不赞同极了,他只是想让看好的臣子背个锅,怎么就牵扯到死一死了?
……
第二天,萧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陛下把货币改制的先行者的名号,按到了他头上。
铸币权收归中央,也是他提的!
这下拉到了了不得的仇恨。那些被舆论裹挟的官吏纠结再三,还是不舍得埋怨他们拥护惯了的天子,正不是滋味呢,一下子有了出气的目标。
好啊,原来是你萧二!!
很快陷入四面楚歌境地的萧延:“…………”
他不得已躲回了郑县,纠结片刻,坚定这是幸福的烦恼。
在见到张不疑的那一瞬,萧延迫不及待道:“陛下准备重用我了。”
张不疑显然听说了那场轰动不已的评审会,闻言,也为好友感到高兴。
还来不及恭喜,就听萧延用颇为梦幻的语气,描述入宫后陛下与他的“秉烛夜谈”,以及陛下是如何赞赏他的思路,如何用话语鼓励他……
张不疑笑容消失了,他深深地望了眼萧延。
若没记错,他有一年没见陛下了。联想到弟弟炫耀的信,再望望好友的眉飞色舞,张不疑沉默许久,弧度冷峻的下巴,缓缓点了点。
这已是他最大限度的恭贺。
继而催促:“见你很是得空,不如把功德碑落在实处。这些天,庾赵几家凄风苦雨,日日来官府争着要捐功德,我被缠得不行,明日就交由你出面了。”
萧延:“?”
.
都说民不与官斗,同样,富商没有了背后撑腰的君侯,认怂是自然而然的事。只是长安众臣的注意力,早就不在功德碑上头,对于货币改制而言,郑县发生的种种,着实不是他们目前所关心的。
当朝堂真的高效运转起来,便是天也可以捅破,春耕来临的前一天,刘越郑重地看着面前拟定的诏书,其上已然盖有长信宫的太后印信。
他站起身,接过赵安手中的国玺,将它重重按在了诏书上,至此,颁发郡国,昭告天下。
费的心告一段落,只看效果如何了。
铸新币需要时日,让百姓适应也需要时间,对于各大诸侯王,刘越却是毫不担忧——早在铸币舆论席卷之时,燕代两国与淮南,第一时间就表明了立场,将遵从天子诏令,销毁铸币用具,实在销毁不了的运回长安,由长安处置。
齐王刘肥慢了一步,却也是态度坚决,唯独剩一个淮阳王……
“陛下,淮阳国来使。”
殿外,黄门令前来禀报,刘越心道好巧。
正念着他六哥呢,六哥就派人来了,刘越笑了笑,托起腮:“暂且让人等着。等丞相问起,你再告诉丞相,淮阳国已经来人,同意上缴铸币权。”
陛下的话语轻飘飘的,黄门令眼观鼻鼻观心。
这些日子,因为淮阳始终没有来人,朝臣对淮阳王的不满已然逐步发酵,而长安朝臣的不满,足够卡住许多外传的政令,让淮阳王寸步难行。
黄门令内心丝毫没有怜悯,很快听陛下问道:“吴王兄的葬仪准备得如何了?”
“就在傍晚。过些时辰,便要等候陛下出席。”
刘越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吴王死得不早不晚,也刚刚好。
嗯,毕竟不能耽误春耕,皇帝陛下表示很满意。
太后作为长辈,而今又在养病,本就不必出面,待到傍晚,刘越换上丧服,在宫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去往吴王府。
弯腰走出车辇的那一刻,一行泪从天子俊秀的面颊落下,啪嗒一声,在丧服上晕开痕迹。
随行史官心神大恸,几乎也要跟着落下泪来。
自登基后,他何曾见过陛下当着众人的面落泪?
兄弟情深,连痴傻都不能阻拦,然而寿数有命,天人永隔!
只盼他的笔,能够写出天子与已故吴王情谊的万一,让后人从史书窥见些许,那他也不枉来世一遭,撰史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