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第2/3页)

“家里的蚕勤不勤快,桑叶肥不肥?”

女人的声音开始很小,渐渐大了起来,刘越也笑着听着,与商户不一样,百姓最挂念的,永远是农桑。

因为天子久居未央,老师们教导的,永远与实际会有不同,从高皇帝刘邦开始,拜访乡老,就是一个不一样的渠道,他需要倾听民间的声音,而不是遮掩太平。

老人的精神明显很是高昂。模模糊糊听孙媳们谈论收成,他也坐不住了:“陛下,陛下一切安好?”

刘越就坐在他的身旁,闻言点点头,也不藏着掖着,把平日的行程说给老人听:“……这回待个四天,朕就要回宫了。师傅们说我年纪小,读书一天不能落下,回去还要补课好久……”

老人听懂了大半:“读书,读书好!”

“我家娃娃,全部要读书。”

因着老人年事已高,许多话都表达不全,家里的青壮连忙替长辈补充完整:“陛下去年在沛县办官塾,是我们家娃娃撞了大运!据说别的县都眼热哩。”

沛县县令得意地翘起了胡须,被炙热目光包围的刘越道:“总有一天,各个郡县都会开办的,卫公也会看到那样的盛景。”

他的国库和私库都不是无底洞,要在全天下的郡县组建比太学稍低一等的官塾,无疑是天方夜谭,但,萧延提出的功德碑,实在是给各大郡国开了条新路。

只要有人生追求,意图在帝王心里获得高评价的郡守、县令,就不会放过这条晋升路,除了农桑,有什么政绩比教化更吸引人?

老人呼吸微微急促,他活了那么多年了,大汉朝真正成立,才过上好日子。当他以为已经足够幸福的时候,好日子又上了一个台阶,这几年不止一次大丰收,家里的仓库都快堆不下啦!

家里娃娃开始识字,更会把话剧的词儿背给他听,这让他坚信面前的天子是百年不世出的圣天子,他的子孙后代必须拥戴他,敬仰他。

从官塾说到其他,老人的思绪跳跃,刘越却总能很好的接上。卫公越发高兴了,慢吞吞地看了他的子孙一眼,像和天子毛遂自荐似的,指着刚成年的重孙说道:“参、参军……”

重孙当即拧了拧衣角,却不是因害怕产生的紧张,而是期盼。

他小声而羞涩地说:“草民身子骨练得不错,尤其是拉弓。”

刘越看向沛县令,县令哪里还没有表示?他笑道:“陛下明鉴,今岁校尉的选拔,臣无论如何也不会忘了卫家。”

刘越嘴一翘,说了声好。

当下没有真正庞大的战事,一旦战起,长安君臣却不需要担忧兵源,只因卫家是千千万万个尚武家庭的缩影,在百姓看来,认字要紧,学武更要紧。老人慈爱的目光落在重孙身上,叮嘱他:“打匈奴,打朝鲜!”

重孙像回应了千万遍一样,在陛下和长公主跟前傻笑:“打匈奴,打朝鲜。”

所有人都笑了,除了熟知时事的小吏,还有跟随刘越出行的臣子。

沛县令心都漏跳了一拍!

——早在《远行记》巡演的时候,匈奴便是举世皆敌,在汉境以内,不论男女老幼,连做梦都会骂一声匈奴单于,也就是那时候,百姓心里种下了复仇的种子。同僚们和他一样期望,总有一日,陛下会指定大将捣破龙城,故而在陛下面前,“打匈奴”三个字准没错。

可……打朝鲜?

如今的朝鲜乃卫氏朝鲜,朝鲜王卫满,是汉朝刚刚建立,与燕王卢绾一道北逃的汉人。他利用汉人流民推翻原先的朝鲜王统治,称王之后,也识相地与汉朝签订和约;说的通俗一点,如今的朝鲜,便是大汉的藩属外臣。

藩属外臣就是自己人,这卫公说得不对呀!怎么能打自己人呢?

他们小心地觑向刘越的脸色,只见帝王面色不变,还附和地点了点头。

于是沛县令松了口气,也是,百姓不以言论罪,说错话了,陛下也不会怪罪。

不过是个玩笑而已。

这个话题很快略过,刘越面上带笑,手却拨动了一下袖口。

联想到卫满的“卫”,还有卫公的“卫”,他的目光有些深。

望向老人家,难不成他的祖上与朝鲜王卫满沾亲带故?

撇开国家利益不提,卫满的北逃,在老一辈眼里本就是背叛,那么那句“打朝鲜”,也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刘越心里被戳了一下,他谈论着其他话题,又像在回复那句“打匈奴、打朝鲜”:“终有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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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朝鲜是汉藩属,但膨胀太过,而今怕是有了不敬之心,意欲延缓进贡的步伐。这个消息,只在长安的小圈子里流传,作为天子长姐的鲁元长公主怕是都不知晓。

一整天去了三位乡老的居所,便是鲁元长公主也有些疲倦了。皇帝坐在车里,递给她一碗蜜水:“阿姐,今晚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