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牛知文一骑快马, 半日功夫,便从府城赶到了太平关。
太平关为晋州的西南门户,孙荣的绛州兵马若有任何举动, 此处往往首当其冲, 因而关门修得极是坚固,平日常驻两千军士,以防范不测。
牛知文到达,被告知少主人在城墙之上,忙又马不停蹄地赶去, 来到城门之下, 果然,远远看见一道清劲的绯影高高地立在城墙的垛口之后。
“少主!少主!”
牛知文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一口气登上城楼,冲着那道身影喊道。
裴世瑜身着一袭绛红起魏紫宝相花的常服, 束黑犀饰玉蹀躞腰带,随身佩了柄宝剑,足上的那双黑色鹿皮靴拭得纤尘不染, 身影看去,着实俊美儿郎, 自是透着一种鸣珂锵玉的逼人贵气。
他面向墙外, 似正凝神眺望,听到呼唤,转面, 一双清目望来。
牛知文疾步奔到他的面前, 行礼后,循他方才所望的方向眺了一眼,道:“少主可是在眺潼关?”
裴世瑜笑了笑:“昨日咱们不是才见过面吗?刺史怎今日大老远又赶来此地?出了何事?”
少主不久前的婚事, 实是不大体面,弄得军中上下皆知。军汉们大多粗鲁,乐趣也是有限,围坐餐饭或是睡前闲聊,只爱谈论风流韵事或是闺闱密录。
少主虽年少勇武,战场之上,深得将士钦佩,然则越是如此,军汉们反对他的内宅之事越感兴趣。加上此次婚事,动静如此太大,叫人怎能忍住不在背后偷偷议论?有说听那些有幸曾亲眼见过公主模样的人讲,公主生得极美,少主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大老远的,娶都娶了,应当不再追究。也有打赌少主心高气傲,美人算得了甚,婚礼后再无公主消息,怕是已经遭了囚禁。还有传得最邪乎的,说公主已被少主一气之下一剑搠死,故至今不闻新的消息。
这些议论也就罢了,发展到最近,牛知文竟听说,那些粗汉还打起赌来,赌婚礼那夜少主与那个公主到底有无来得及圆房。
牛知文见越来越不像话,命人敲打了一番,严令私下不许再论少主婚事,若有违令,以犯上治罪。
他这命令下去,到底有无止住下面人的非议,不得而知,但这回少主过来巡查防务,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总觉少主和从前不大一样,这倒是真的。
他的眉间少了一贯的飞扬意气,似怀心事,人看去成熟了不少。
自然了,这些只是他心里的揣测,也不重要。此刻问话毕,见少主似无意多言,自己要禀的事也是万分火急,立刻便道:“少主应在记挂潼关那边的战事吧?我赶来面见少主,恰也与此有关。”
说罢,他屏退左右,低声将自己方才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裴世瑜听罢,难掩讶色:“梁胄何时竟投了宇文纵?”
牛知文刚听到这消息时,意外的程度,远超少主。
因两地相距不远,他与对方不止一次交过手,不曾得过什么便宜,深知对方的厉害之处。
那梁胄颇有将才,治兵有道,是个难缠的敌手,且还追随孙荣多年,是召国立国的功臣。
“听闻孙荣对他有些防备,或是因了这个缘故,他才投了过去。”
孙荣早年是以诛杀提拔过自己的上司而起的家。
杀上司,取而代之,在这个一切只靠拳头说话的大乱之世里,俨然已成名正言顺之势。何况他自己就是榜样。或是担忧梁胄哪日也如此对待自己,孙荣加以防备,没想到却把人逼到了敌人的那一头。
“消息确切吗?哪里得来的?”裴世瑜略一沉吟,问。
“禀少主,乃是白四紧急送到我这里的。他说送信之人是凭君侯夫人的标记联系上的他,应当不会是细作。他也观察过,对方看起来……”
没等牛知文说完,裴世瑜便打断他的话。
“行了,不必说了!白四是阿嫂的人,在那里多年,行事稳妥,看来消息应当可信。我去看下舆图!”
他说完,拔步便下城楼,大步往关城的议事堂走去。
牛知文知他性急,只好闭口,跟了上去。
二人匆匆入内,裴世瑜取出舆图,放在案上一把展开,人俯在图上,端详片刻,抬头道:“倘若消息是真,宇文老贼布置应也差不多了。之前派出的探子,近日难道一无所察?”
牛知文正待回话,一名手下恰送入刚收到的密报,其中便有探子谈到的最新军情。
裴世瑜展开,看了一眼,递给牛知文。
“看来消息是真的。宇文纵是要是龙门渡一带上岸!”
牛知文接过速览。
他前几日分派去了黄河沿岸的探子传来消息,近日发现龙门渡对岸的山地隐秘之处,似有人马不断入内的迹象,但因都是夜间所见,距离过远,不敢贸然靠近,具体情况不得而知。待继续探到新的情况,会再次第一时间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