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第2/2页)

完毕,他翻身下马,在关楼上投下的无数道注目里,一个人大步走到护城河前,大张双臂,仰头朝上,高声喝道:“开门!”

纵是敌对,牛知文不禁也被对方的胆魄与气势所震动。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放人入内了,命士兵放下吊桥。

在绞索卷动发出的沉重的吱嘎响声中,吊桥被缓缓下放,落在天王脚前。

在吊桥的尽头,那面依山而落的紧闭的铸铁关门,也慢慢地开启了一道缝隙。

“天王不可!”

身后再次传来长随的劝阻之声。

天王疾步行至吊桥之前。

正当他的靴底就要踏上桥面,“咻”一声,伴着一道尖锐的箭簇破空之声,一支箭沿着护城河的方向从侧旁直飞而来,不偏不倚,簇头深深地钉入了他脚前的桥面之上,拦了他即将踏落的靴履。

天王盯着足尖前那一枝向天而插的犹在微微震颤的箭杆,眼皮微微抽跳了一下,猛然转面,看见一影沿着河岸一面骑马,一面饮酒,正向这边行来。

黄昏的夕光漫映在山与岸间,护城河的水面金光粼粼。在金烟笼罩似的岸木影里,只见那人放箭过后,一面走马而来,一面继续举起手中拎的一只酒嚢,仰脖,又长长地饮了一口。

“少主!少主!”

“是少主来了!”

不待那人行到近前,关楼上早有人眼尖认出,高声呼喊不停。

宇文纵慢慢收步,立在桥前,转面,看着那道沐浴在夕阳里的骑影向着自己行来,越来越近。

他已能清晰地看到那一张轮廓分明的年轻脸容了。

那一夜,谢隐山去后,他方从手下人的口中得知,裴家儿曾独自入营,又独自出营离去。

他来的目的,应和李家公主有关,这不难猜测,但何以过而不见他面便悄然离去,这令宇文纵颇感费解,在遍寻人不见,他仔细回顾自己与谢隐山当时在帐中的对话之后,突然领悟。

当时他心中虽觉不安,但依然可以安慰自己,或许这便是天意。在他不敢也不知该如何挑明的时候,叫此子如此知晓了二人的关系,往后,或会是一个新的开端。

毕竟,在他刻意接近之下,二人关系如今已是大为缓和,早不复当初的敌对之态了。

然而很快,他便被现实击醒。

在见到谢隐山,从他口中得知都发生过什么,又看到他的颈伤之后,天王便被一种深深的恐惧之感攫住。

如此恐惧,前所未有,即便是年轻时他兵败到了绝路之际,也不曾有过。

当时他什么都顾不上,放下了一切,将事交给谢隐山,自己立刻赶往河东。

他没有想到,半道竟这样见到人。

此刻天王被心中突然涌出的一阵激动之情所鼓舞,连路所有的疲乏一扫而空。

就在他欲走向马背上的儿郎子时,忽然对上他投来的两道斜睨目光,登时,整个人又如踏入冰地,一缕凉意自足底升起,手脚亦如被无形之索束缚,慢慢停步,只望着他到来,停马在了距自己十来步外的河岸,人坐在马背上,饮尽了最后一口酒,这才微微眯起一双通红醉目,缓缓斜面过来,目光再次扫过自己。

“谢隐山没告诉过你吗?”

他居高俯瞰,那一副染着醉意的斜飞眼角里,藏不住深深的厌恶与冷漠。

“我说过的,你若敢再踏上一步河东之地,我便杀了你!”

天王看他良久,开口。

“你随我来,我有话想和你说。”

马上之人一动不动。

“求你了,虎瞳。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又轻声说道。

少主竟也在此。

牛知文彻底地长松出一口气,紧接着,又颇是不解。

少主应当并非才来,看去到来有些时候了,只是不曾入内,一直在附近徘徊的样子。

牛知文早已沿着吊桥疾奔而出,前去迎人,快到之时,冷不防听到这天王如此说话,语气竟似带了几分哀求,惊诧不已,直觉叫他下意识地猛然刹住步足,停在吊桥之上,不敢再继续靠近。

裴世瑜继续在马背上坐着,与天王对望片刻,忽然,一把掷了空嚢,下马,迈着虚浮的脚步,从天王的身旁走了过去。

天王看着他往山脚下的野地行去,示意随从不得跟来,随即疾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