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第2/2页)
他对上对面那双布满怒色的眼,被迫再次下跪,只道:“恳请郎君饶命,卑职实在不知。”
裴世瑜目中怒意愈盛,沉腕一字一字道:“是你自己找死——”
孟贺利感到颈间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一股热流便沿衣领下来,迅速濡湿里衣。
他脸色惨白,紧紧闭目,只待引颈受死了。
“住手!”
这时,耳中忽然传入一道清脆的女子喝止之声。
他睁开眼,见一道身影从烽燧台的方向匆匆奔来。
竟是李家公主来了!
“放了他罢!”李霓裳道,见裴世瑜的面色愈发难看,并不为所动,走上去,将刀从孟贺利的肩上慢慢拿开。
“他不便说,我告诉你便是,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迎上他转来落到自己脸上的两道阴沉目光。
“天王此次见我,本是为后嗣考虑。不过你放心,当时我便拒了,他也未再强迫,只要我将匕首送来便可,此事,我先前也已与你讲过,句句是真,无半点虚言。”
裴世瑜在错愕之间,脑海中不觉又浮出那日在哨屋中与她对话的一幕。
当时他便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对自己应当是隐瞒了什么。
此刻犹如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
那个人,逼她在这种天气来此见他,极大可能,将会遇到冰雪封道,她若被迫留下,二人或将朝夕相处,那么,那位天王的算计,似乎也就顺理成章地有了实现的可能……
他拳捏得指节泛白,面上暗浮极度羞愤的阴影,渐渐涨成血色。
孟贺利眼看着他额角的青筋凸涨盘结,知他应是愤怒到了极点,情急下,再次叩首求告:“少主人息怒!天王此举,当真是情非得已。此次来的这些人,十有八九,应当与太保那一伙脱不了干系。太保犯事,天王念其宗亲,将他遣回原籍加以看管,他们或认定只要暗地除掉少主人,迟早便可保回太保。天王历经大小战事无数,伤情累积在身,当初少主更是一剑透他胸肺,至今每逢阴雨,咳不绝止。他如今当真是孤家寡人,对少主人寄予无限厚望,恳请少主体谅——”
“滚!”
裴世瑜自齿缝间挤出这一个字,将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孟贺利戛然而止,惶对上李霓裳投来的目光,知她在命自己离开,不敢再发声,只得慢慢从地上爬起。
“你给我听好了,留你命,回去后,将我的话,一字不漏传回给他!”就在此时,裴世瑜忽然再次开口。
“勿再枉费心机了,更不要以为,他能以谁人来拿捏我!”
“从前我没杀他,便已是对他最大的体谅了!”
言罢,“当”一声,那一柄染血的刀,已被掷回在了孟贺利的脚前。
孟贺利心彻底凉透,绝望不已,只能哽咽道:“多谢不杀之恩。”
他捡起刀,蹒跚而去。
暗夜下,裴世瑜的背影一时僵立如柱,李霓裳亦默立无言,只剩边野寒风,从二人身边飒飒掠过。
他方才说的那话,极重,极重。
话里的“谁人”是谁,李霓裳心中更是了然。
她终于平复下心绪,望向身前那道背影,慢慢又道:“我非故意来此窥探,方才出来,是想再问你一声,明日之事,你是否真的方便?但凡有任何不便之处,你尽管和我说。”
他继续立片刻,缓转向她,道:“你不必再去那里住了!”
“好。”
李霓裳眼也未眨一下,立刻应道,语气极为恭和。
“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她说完,未再停留,向他行过一礼,垂落一双羽睫,微微低头,迈步待转身回去,耳边又响起他的话声:“明日你若是要回,我便送你出去!”
李霓裳一怔,抬目望他。
“你自己去问孟贺利那厮!”
他冷冷说完,便不再发话,凝神似谛听起来自旷野的什么声音,很快,丢下她自顾去了。
李霓裳怔望他背影,蹙眉思索片刻,不得其解,返身去寻孟贺利。
孟贺利并未走远,颈伤也不顾,人就在烽燧台畔等待着,见李霓裳回来,慌忙走出去下拜,谢她方才救命之恩,听到李霓裳问事,此时怎还敢隐瞒,含愧说出,更自知理亏,又叩首恳求宽宥。
李霓裳这才领悟裴世瑜方才那话的意思。
回到这里后,除去必要的出屋,这几日,她早晚闭门不出,连吃食也是那仆妇送入的,除借机休养,缓解前段时日因赶路而带来的满身疲乏,也确实感到不便,故傍晚永安找了过来,说了去往哨屋的事,她思量一番,没有理由不应,便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