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火灾(第5/6页)

虽然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但这么躺着让人上药还是有几分羞耻,盛遇抓过枕头边的小黄鸭抱枕,圈在怀里,以此避免跟路屿舟对上视线。

天色已经晚了,夜幕低垂,窗外有几颗不甚明亮的星子,卧室没开灯,只有书桌上台灯亮着,残阳余晖斜着在地面留下几道光块。

沙哑的蝉鸣间,路屿舟说:“包裹没拿到,应该烧干净了。”

一提这个,盛遇心情不免沉重。

“没事。”他抱紧小黄鸭,举着手机说:“起火点就在百米之内,我们只烧掉几个包裹,我们是幸运的人。”

路屿舟换了一只药膏,冰凉的膏体涂上去,盛遇浑身都抖了一下。

“……”

停了动作,路屿舟眸光上移,落到小黄鸭上,盛遇的脸就在小黄鸭后面藏着,平日看起来很大一只,却总是一挡就能挡住。

“你一直这样吗?”

路屿舟问。

盛遇没听懂,挪了下小黄鸭,露出一双明亮的询问的眼睛。

“冒失、莽撞、想到哪儿是哪儿……情绪上头,火场也敢冲。”

听起来真不像好话。

所幸盛遇心大,自动归纳将其为‘口是心非的关心’,翻了个身说:“这不关心则乱嘛,正常人都会这么联想啊,刚巧起火的小卖部有个被压住的男生,刚巧你不在……我如果不去找,真出了事,后半辈子睡觉都不安稳。”

路屿舟垂着眸,撕掉方形创可贴的薄膜,覆盖住伤口。

“真出了事,那也是命,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盛遇手指用了力,小黄鸭抱枕被掐出几道印子,望着天花板说:“让你去拿快递的是我,让你来家里补课的是我,再往前推一点……害你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是我。算一下,如果世上没有我,你压根不会遇到这场火灾。”

简直荒谬。

路屿舟说:“盛遇,你是不是傻,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啊。”

“跟我有啥关系。”

盛遇冤枉极了,拿抱枕遮住眼睛,只露出一张线条绷紧的下巴,“我也觉得跟我有啥关系,可这都是事实啊。”

他是事实的既得利益者。

他事实地占了便宜。

事实地亏欠路屿舟。

从第一面他就该矮这人一头。

因为要给真少爷规划未来,就赶鸭子上架来了完全不熟悉的重高。

这些都是正确的,理智的。

——但好冤枉啊。

“我什么也没干,怎么就欠你的?我搞不明白……”天色越来越暮,昏沉的余晖中,盛遇呼吸节奏变得紊乱而急促,平坦的腰腹快速起伏,声线里藏着细微的鼻音。

路屿舟拿开抱枕。

抱枕后是一张被汗和泪浸湿的脸,睫毛湿透了,没了平日的生机勃勃,看起来很可怜。

盛遇在哭。

“想哭就哭吧。”路屿舟静默片刻,说:“有想说的话,就说出来。”

他不信盛遇一开始就能接受新的身份,或许只是没有倾泻的口子,就一直装作毫不在意,把情绪掩埋。

否则他第一次见到的盛遇,不会那么委屈。

“……我吓死了。”兴许是路屿舟平稳的声音太有安抚性,盛遇没忍住,眼泪流得更快,抬手捂住眼睛,无声地崩溃,“进家门没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我就想,完了。干嘛让你去拿快递,干嘛让你来喜鹊巷,干嘛跟你当朋友——欠你的债,下辈子也还不清了。”

路屿舟没有否认,他知道盛遇这会儿需要的不是什么大道理,而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这见了鬼的人生,跟唱戏似的……不是,谁给我写的剧本啊,我答应出演了吗,我答应不当少爷了吗?我本来是计划一辈子无忧无虑的,谁给我改的这破结局。

“凭什么我要转去重高……课难死了,我看数学就烦,老房子跟我不对付,大黑狗跟我也不对付,还有你……路屿舟,你跟我最不对付。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人,以前我都人见人爱的,烦死你了……

“烦死了……你要是真出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屋内氛围压抑。

少年压制的哽咽一声声掉进黑暗。

咔哒——

路屿舟倾身,打开了床头灯。

光一亮起,盛遇更显得狼狈,小臂遮住了流泪的眼睛,遮不住哭得涨红的下半张脸。

“知道了,我长命百岁行不行。”路屿舟说:“我长命百岁的话,你能不能好受一点。”

哽咽戛然而止——

仅仅只是顿了几秒,床上的男生更剧烈地颤抖起来,盛遇的声线里有掩饰不住的哭腔,“路屿舟,你干嘛这么说话——”

“那我要怎么说话?”

你要冷淡的、刻薄地、不留情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