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陈昭正在读贾诩送来的密信。

不知是不是陈昭的错觉,她觉得贾诩的话似乎越来越多了。

初至凉州时,贾诩的信简薄得可怜,三言两语便罢;如今这信竟厚达七页,墨迹淋漓,字里行间透着股久违的兴奋。

信中详述了一连串“妙计”:

贼喊捉贼,将刺杀之事栽给曹使,逼马腾斩使绝曹;让马腾“战死”沙场,既扶马超上位,又结死仇;送张济归西,扶对他言听计从的张绣掌兵……几页信纸里出现的名字,要弄死的人名字比活人还多。

陈昭翻开密信一看,这密信没有署名,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陈昭仔细看了半天,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坑人”!

“文和此行真是如鱼入大海,一点羁绊也没受。”陈昭啧啧称赞,果然在她麾下还是限制了贾诩发挥。

瞧瞧人家这个效率。曹操使者?弄死。不听话的马腾?弄死。有点脑子不那么好忽悠的张济?弄死。曹操?尝试弄死!

解决问题的法子简单粗暴又直接有效。

“曹操可不是什么能拉得下脸皮的人。使者代表的是他的颜面,使者被杀,无异于把曹操颜面扔在地上践踏,他这也能忍?”陈昭指节一下下敲击在桌案上。

“定是担忧我趁机偷袭并州。”

陈昭轻啧一声。

多疑的阿瞒,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不能多一点信任呢?

算了,为了安曹操之心,她就拿出万金来陪曹操演一场烽火戏曹操的戏。

七月末,稻浪翻金,镰刀划过沉甸甸的穗头,沙沙声如细雨。农人脊背弯成满弓,汗珠坠入新割的谷茬,腾起微尘的土腥气。牛车吱呀碾过田埂,堆叠的麻袋压得车辕呻吟。官仓洞开,胥吏执筹喝唱,斗斛声与算珠噼啪交错。

驿道尽头,一队戍卒正押送粮车北去,车辙深深,碾碎几片飘落的枯叶。

陈昭毫无遮掩之意。

大批粮草被送往冀州北境,与幽州交界处,每个县乡都升起了招募士卒的旗帜。

陈昭欲对幽州动兵之心,路人皆知。

就连理由都名正言顺。去岁她攻打豫扬之时,公孙瓒趁着冀州兵力空虚偷袭冀州,今年陈昭腾出手来了,向公孙瓒报仇理所应当。

公孙瓒本人也以为陈昭要对幽州动兵。

蓟城幽州州府,公孙瓒在议事厅内焦急踱步。

“陈昭要兴兵伐幽,汝等可有计策退敌?”事到临头,一向轻视文人的公孙瓒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把幽州本地士人请来,共同商议如何退敌。

几个幽州本地士族出身的士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心有灵犀齐刷刷摇头:“公孙将军麾下白马义威震天下,陈昭何能胜君?”

这些文人嘴上应付着公孙瓒,心中满满都是幸灾乐祸。

几个心思灵活些的士人已经悄悄在心里打起了算盘,到时候昭侯打过来,他们是立刻出城相迎呢,还是矜持一下象征性抵抗两天全了士族风骨再无奈归降呢?

公孙瓒厌恶文人,厌恶到了身边连一个正经谋士都没有的地步。他效仿辽东那位同姓的公孙度,稍有不快,便随意寻个由头,杀几个士人泄愤。

今日是“诽谤军政”,明日是“勾结外敌”。刀锋落下时,连罪名都懒得编圆。

和公孙瓒比起来,陈昭都算讲理的人。科举选官虽让士族没那么痛快,可好歹所有人凭学识分高下。科举考不过他们可以努力读书,总比讨好一个无缘无故杀人的莽夫强!

公孙瓒听到这番说辞,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眼底烧起一片阴鸷的怒火。

打?

他要是能打得过陈昭,早就提刀杀进冀州了,哪还会坐在这里听这群文人废话!

去年那一战,已经彻底打碎了他的傲气——

他自诩白马义从天下无双,可面对陈昭麾下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城,竟硬是久攻不下!城墙上的守军像是铁铸的,箭雨泼天,滚石如雷,愣是将他的白马义从一次次逼退。

那一仗之后,他终于认清了现实:陈昭,不是他能轻易啃下的骨头。

公孙瓒缓缓闭目,指节抵在案上,青筋微突。

“我欲依托易水修建一堡垒名曰‘易京’,修十重围堑,建高楼箭塔,控扼河北咽喉,北防乌桓鲜卑。”他嗓音低沉,像是从齿缝里挤出字来。

“依靠险塞,此生不再入中原。”公孙瓒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却像是穿透了他们,望向更远的辽阔中原。

这座险关拦住的何止是陈昭的兵马?更是他公孙瓒争霸天下的野心。

他想效仿辽东那位同姓的公孙度,偏安一隅,自守为王。

战争还没有开始打,公孙瓒就已怯战,未战先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