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2/3页)

恐怕张父做梦也想不到,他噩梦的源头、战战兢兢窥视的怪物、唯一可能拯救他生命的救命稻草,居然是这么看待他的。

一个……还算称职的陪伴型保姆?

只不过这所谓的“陪伴”,是以一方偷窥的形式完成的……

“我小时候确实有点孤僻,”易逢初强调,“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学习吗?”

“孩子长大,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学习进步的过程……像我现在,就成长得很正常啊。”

易逢初面色坦然道。

至于张父在笔记里提及的,他小时候又是预知灾难,又是操控时间的特殊能力,易逢初确实没什么印象——

但是,这难道很奇怪吗?

难道会有人牢牢记得,自己童年时随口说出的问候,或者一时兴起玩过的玩具吗?

说到底,那些对张父而言难以理解、神秘诡谲的事情,其实只是小易逢初平平无奇的“日常”罢了。

而张父本人那些神经质的,甚至在违法边缘来回试探的行为,对易逢初来说也是毫无威胁性可言。

年幼的他只是静静旁观着,一只偏离蚁群队伍的蚂蚁是如何迷失方向,在恐惧中兀自抖动着触须,跌跌撞撞地爬行打转,最后一头栽进火焰深处的。

渺小的蚂蚁落进火中,只会激起刹那间的火光乍亮,接着很快化为灰烬——正如易逢初对张父的印象,本就模糊、微小、并不深刻,早就在十多年间被他抛之脑后了。

易逢初沉吟片刻,忽然开口:

“仔细回想,张父会选择来到这座雪山,应该真的与我有关。”

某天小学放学,易眉山由于工作原因,没能及时过来接易逢初回家。

所以,当小易逢初背着书包走出教室门的时候,迎接他的不是母亲熟悉的身影,而是面容憔悴,眼底青黑的张父。

老师注意到张父面生,还特意向小易逢初确认过,这是不是他认识的大人,提醒他不要随便跟着陌生人离开。

男孩仰起脸,定定地注视张父一会儿,然后缓缓点头:“认识,这是邻居家的叔叔,每天都陪我玩。”

出了校门,张父就急不可耐地一踩油门,驾车把小易逢初带到一间出租房里。

那还是一间毛坯房,昏黄的灯光电流不稳般地闪烁着,照亮狭窄房间内灰扑扑的墙壁,粗糙不平的水泥地,还有墙角放置的几只铁笼、一只水桶。

铁笼里依次关着一只折翅的鸟雀,几只吱吱叫的仓鼠,身骨瘦弱的猫崽,还有一只毛色脏兮兮的兔子。

旁边的水桶里,浑浊的水下挤满了各种鱼类,滑腻腻的鱼鳞挤压在一起,逼仄的空间几乎让它们难以翻身,鱼目呆滞地吐出一串串气泡。

张父粗暴地打开其中一个铁笼,把那只折了翅膀的鸟攥在手里,双手用力撕扯。

瞬间,几滴血珠溅上张父枯槁而狰狞的面孔,鸟类尖锐的哀鸣响彻整间房间,随后声音缓缓低下去,那只鸟无力地伏在张父手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胸脯起伏的幅度弱下来。

猩红的鲜血顺着张父的脸庞滴落,衬得他不像是衣冠整齐的人,而更像是茹毛饮血的豺狼,异常暴戾恐怖。

“你不是有那种可以改变时间的能力吗?快用啊!”

张父血迹斑斑的手凑到小易逢初面前,急切地把那只濒死的鸟展示给他看,不断催促:“快啊——”

“在我面前展现你的力量!让我看到属于你的奇迹!”

表面上,他好像是在催促易逢初拯救这只鸟;

心底深处,他正在声嘶力竭呐喊的却是——

救救我!

快点救救我!

快挽救我即将燃烧殆尽的生命!

小易逢初睁大眼睛,眼神似乎有些哀怜地看着那只鸟,一时间没有动作。

张父烦躁地低语:“你是不是不想救它?好,可以,我们再换下一只……”

就在他即将像丢垃圾一样,把那只鸟随手扔在地上时,小易逢初忽地动了。

他伸出手指,在鸟雀深可见骨的伤口上点了点——刹那间,时间在小范围倒流。

仿佛有无形的针线在鸟雀身上缝缝合合,让鸟翼两侧暴露出森森白骨的撕裂伤飞快愈合,骨头在正位,血肉在黏合,羽毛在疯长……

短短几秒之间,濒死的鸟就恢复到受伤前的状态。

直面这不可思议的景象,张父的手掌止不住颤抖着,他怔怔地看着这只恢复如初的鸟,眼底求生欲望的火焰猛然高蹿。

鸟雀转了转脑袋,剔透的豆子眼中透出一些茫然。

突然,它猛地啄了两下张父的手指,一口即见血,然后在他的痛呼中振翅飞出窗外。

小易逢初对张父说:“放这些动物离开,你祈求的生路,不在它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