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呼, 呼——”
冰凉的空气吸进鼻腔,见习研究员B猛然坐起来,眼前诡异的金属房间已然消散, 只剩下与往常并无不同的员工宿舍。
刚刚是……噩梦吗?
研究员B捂住头,不确定地想。
她刚刚好像梦见了一间四四方方的房间,四壁全部由坚不可摧的金属构筑,房间内空空荡荡,只有无声环绕在四处的水槽、她,以及……
一个被困在束缚衣里的女人。
来自房间穹顶的神秘声音恍若还在耳畔, 研究员B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位自称女巫的存在,回想起她吐出的每一个字、说话间含着笑意的语气和停顿:
“欢迎来到女巫之匣。”
“想要离开这里,需要和我玩个游戏——”
而游戏的规则是, 想要向前, 就需要舍弃一些东西, 献祭给紧闭的大门。
第一道门,向房间内的人索要随机一天的记忆, 或是一根小手指。
听起来就是很邪异的要求。
思索间, 研究员B的视线扫过房间各处,同样注意到了那个束缚衣里的女人。
女人看不清面目, 只见她忽地动弹一下, 就像一只在地面轻微蠕动的大白虫, 吓得研究员B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把手插进口袋,摸到了一件细长、坚硬而冰冷的东西。
作为曾经的医学生, 研究员B对这件东西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一柄小巧的手术刀。
她手指一抖,锋利的刀刃就在指腹中心留下浅浅的伤痕, 红色沁出那道弯形的伤口,像是一轮血红的新月。
研究员B迷惑起来, 她身上为什么会有手术刀?
虽然在她读书的时候,她常常在实验课握住刀柄,进行精细的解剖训练,但自从她经由博导引荐,被吸纳为朗基努斯研究院的一员……
她就很久很久没有碰过手术刀了。
这是研究员B第一次目睹人体实验遗留的PTSD。
当时她满心喜悦,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工作,但跟在导师身后踏入实验室的第一秒,那些像被包裹在巨茧里的人体、那些身体被改造成怪物的实验品、那些笑着把人称为牲畜的未来同事们……
一切狰狞的现实扑面而来,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就像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尾,让她瞬间意识到,这里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正规的研究机构。
研究员B当场呕吐出来,后续又表现出了高度生理性不适、精神创伤等一系列副作用,而引荐她的导师则摇着头,惋惜道:
“真可惜,我本来很看好你的研究天赋……可就这么临门的一道槛,你怎么就迈不过去呢?”
在导师失望的目光下,研究员B心底却生出了叛逆般的窃喜。
是啊,她迈不过那道门槛。
她越不过自己的人性。
精神创伤最严重的时候,研究员B甚至无法在日常生活中使用任何刀具,或者尖锐反光的物体,成功用疯子似的、歇斯底里的喊叫,打消了导师最后的期望。
她终于被“放弃”了,成为研究院眼中的废物。
由于被评定为综合素质过低,研究员B一直以来只能接触最简单的打杂工作,如清点实验用具数量、清理实验室卫生、打印文件并跑腿……
当然,她更想回归正常的生活——她已经三年没有回过家了,亲人、朋友们的面容都在时间流逝中变得模糊不清,就像过曝光的旧照片。
但朗基努斯不会允许她……他们所有人离开的。
组织的原则是:一旦加入,所有人都将成为沉默的守密人,成为或宝贵或廉价的资产,注定将一切献给组织,包括生命、智慧与自由。
接触组织最多核心秘密的研究人员尤其是这样,唯有当他们变成无法开口、无法泄密的尸体,才能得到离开组织的机会。
研究员B握了握口袋里的手术刀,小心地打量四周。
所以,这个陌生的房间代表着什么?
这是一个与朗基努斯无关的变数,还是更深邃的深渊?
“女巫之匣”,总不会是研究院的某个新项目的代号吧?难道她因为价值太低,也沦为实验品了?
压下胡思乱想的心绪,研究员B将目光投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她也很容易想到,游戏的规则要求两人共同献上祭品,那大概率会导致两人相互竞争、甚至残杀,但是……
在空旷的房间里,两个囚徒之间的博弈,真的存在意义吗?
研究员B当然没那么善良,敢承诺由自己承担一切献祭,换取大门的打开、陌生人的存活;但她也没那么自私残忍,能漠视另一个人始终被困在束缚衣里,毫无行动和反抗能力。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道德教育的普通人,研究员B只是觉得,对方也应该有选择和发声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