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第2/3页)
就好像,首领被无形的力量抹去了“外出”这个念头,亲手创造了这间血红房间,又反过来成为房间的奴隶,一直一直被困在这里……
但在今天,那股无形的力量似乎逐渐削弱,让首领再一次想到,其实他是拥有出行的自由和能力的——比起这些不靠谱下属的信息汇报,他本应该更信赖自己的双眼!
沉吟片刻,首领逐渐从脑海中搜寻出更多异常,但他掌握的信息不足,无法联系到命运黑山羊的影响上,只能暂且搁置这些突如其来的怀疑。
既然可能有力量在阻挡他外出,那他反倒是更想亲身外出看看了。
收拢万千思绪,首领的语气变得更为笃定,重复一遍:
“我会亲自前往研究院废墟。”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只通体黑色的、布满奇异花纹的山羊角颤动嗡鸣,仿佛在发出声声哀叹。
山羊角没有明确神智,只有命运领域与生俱来的强烈本能,而现在,本能告诉它:
某种颓势已然势不可挡了。
它将重归沉寂。
……
另一边。
正如少女清点梳妆盒中心爱的珍珠,女巫正在仔细视察她的乌木匣。
匣子内部,被分为上下两层。
下层漂浮着无数虚幻的猩红“∞”,它们沉沉浮浮,相连成一片不详的血色海洋。
人们随着血海的波浪而沉沉浮浮,被困于这些小小的符号里,更是困于自身恶意筑造的噩梦。
端详良久,女巫轻轻合上这一层。
随着匣盖沉沉闭合,咔嗒轻响——
一切哀嚎的、惨叫的、绝望的声音;
一切灾难、不幸、混乱与恶意……
都被尽数锁进匣里。
木匣原本乌黑发亮的表面,多出几分暗沉的红,恍若镀上了一层不详的血色,不知道是因为倒映着厄琉斯垂落的红发,还是真的饱饮鲜血。
而在匣子第二层,躺着一面月亮般明亮的银镜。
镜面微光闪烁,浮现出一张张静静安眠的脸庞。
在真理之钥摧毁研究院的瞬间,包括密封舱玻璃在内的所有反光面,都成为厄琉斯掌控之中的镜子——镜中的倒影纷纷朝外伸出手,像传说中的水中妖精,以拥抱般亲密无间的姿态,带着镜外的本体沉入镜面,安眠于此。
等他们再度醒来,或许整个朗基努斯都将不复存在。
或许是感受到痛苦的阴霾正在远去,不少陌生脸庞的嘴角边,都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厄琉斯偏头看了一会儿,同样合上这一层,将希望、生机与未来暂存在匣中。
匣子上下,仅有一层之隔。
可一面是无尽绝望的地狱,一面却是凝结着救赎的静谧之地。
这样的反差,似乎与生灵内心的善与恶、命运的正面与负面并无不同,同样是一念之差。
心底漂浮起朦胧的领悟,厄琉斯倏然感应到,自身的力量增强了。
她屡次降下灾祸、将他人命运引往不幸方向的举动,恰好践行、贴合并驯化了命运负面的概念,推动本体对“命运”整体的掌控进一步增强。
与此同时,易逢初的胸腔内,那颗蛇蜕化作的七层心脏同样发生了变化。
最外层浅银色的心脏逐渐变得透明,像是初春暴露在阳光下的薄冰,无声地融化、消解,融入易逢初体内。
霎时间,易逢初冥冥中听见了潺潺的水声。
漆黑的眼瞳深处,广阔的命运之河倒映在其中。
这一次,他不仅看见了河流表面缓缓推进、规律有序的波浪,他还能更清晰地看见河流之下,某些不和谐的、隐蔽的漩涡,听见部分命运变动的错音。
在秩序的第一原则下,易逢初进一步接纳并掌控了命运中不可避免的变幻无常,将最可怕的混乱藏进匣子里。
唯有最为罪孽深重、穷凶极恶的人,灵魂会通过匣子的缝隙,坠入不幸与祸乱深处。
命运河畔。
祭司库尔特身旁散落羽毛笔和羊皮纸,手持一把竖琴,应和着河流之声拨动琴弦,在清澈透亮的乐声中构思圣典的下一卷。
忽然,它拨出一声突兀的音节,一根琴弦在指间应声崩断。
库尔特无心关注这些,它翠绿的眼眸虚虚凝望着河面,眼神恍惚缥缈,如同看见了某种隐蔽的启示。
没过多久,翠绿宝石般的眼瞳之下,淌出两行血水。
“祭司大人!”
附近的族人发出惊呼,蛇尾游动,焦急地赶到库尔特身侧。
库尔特却如雕塑般一动不动,视线定格在某个方向,哪怕眼瞳像被烈焰烧灼,它也丝毫不在乎。
任凭血痕在脸上凝固,它忽地露出灿烂的笑容,高声朝族人宣布:
“我获得了启示!……命运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