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宿敌恩怨何解(第4/5页)
奚玉生却只是温和地望着她。
开在春日里的花,不如夏季的花争奇斗艳,轰轰烈烈,不如冬季的花坚韧傲气,霜寒难摧,哪怕凋落时,都是这般静谧柔和,始终明媚。
万千怨魂滚滚而来,尽数纠缠上了奚玉生的魂灵,拖着他堕入深渊,与之相较的,另一边的霍灼音周身却变得干干净净,再无纷扰。
他合十双手,轻轻闭上双眼,竟在最后关头在神明面前为霍灼音祈祷:“愿灼音今日一死,万罪皆消,来世为人,仍能光明一生。”
霍灼音勃然大怒,猛地扑了过去:“谁要你为我祈愿!”
这一扑,耗尽了霍灼音的最后一丝力气,却一下将奚玉生的魂灵给撞散了,瞬间化作万千星芒散落,将那些发疯撕咬他的怨鬼笼罩其中,像是千千万万的萤火虫在雪白的花雨中飞舞。
霍灼音挥舞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捞了几下,转而对师岚野大喊:“你为何不救他?你不知道他的魂魄有多珍贵吗?为何要放任他以命祭愿?!!”
沉云欢看着在空中消散的点点星芒,仿佛还残留着奚玉生最后那一瞬间扬起的释然一切的微笑。
百年为一人,千年修一仙,万年不见神。寻常人的魂魄都是无色无形,但奚玉生的魂魄却是淡淡的金色,正说明他必有飞升之命,生来便是庇佑仙灵,这样的魂魄,千年难出一个,也正因稀缺到这种程度,他才能以一命,赎万命。
他不会责怪于任何人,世间千万罪,在他面前,唯有一个“赦”字。
师岚野站在徐徐的夜风之中,玉兰花从他周身飞过,卷着奚玉生所散的金色魂灵飘向天际。他神色虽淡,却仍是在奚玉生擦肩而过时,转头以眸光追寻。
光芒涌向天穹,怨魂也跟着尽数散去,沉云欢沉默不语,只觉得眼前有了光明,抬头一瞧,竟是东方天际亮出了一抹白。
长夜已过,黎明将来。
霍灼音徒劳抓了几下,什么也没留住,彻底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地上,仰面望着那随着玉兰花瓣飘远的金芒,一手拿着簪子,一手握着空空如也的拳头,眼眸逐渐变得模糊浑浊。
倏尔,她眼角滚落了一滴泪,莫名地笑了起来,轻声呢喃:“奚玉生,你这个人……好怪。”
话里也不知道是含了抱怨还是什么,但也已经没有细究的意义,她说完这句话,身形也溃散如烟,化作黑雾,随后乘风而去,唯有那根玉簪掉落在地,被花瓣掩埋。
霍灼音离去后,留下了一抹阴气飘在沉云欢的面前,被她伸手接下。却见那阴气落在掌心后,竟慢慢凝成一对月牙耳饰。
沉云欢顿了顿,随后想起霍灼音将这东西留给她的用意。应当是先前因为她与霍灼音的赌约,她败了,自然要应诺,告诉沉云欢她身上那股诡谲力量来源于何处,其答案应当是在这对耳饰中。
沉云欢并未立即查看,只是转手将耳饰收起来,一路踩着花瓣去捡了那个先前被甩脱的雪白金纹面具,来到奚玉生的面前,将面具轻轻覆在他脸上。
她看着奚玉生倒在地上,很快就被玉兰花簇拥起来,面具戴上之后,好似就这么在花团锦簇中安祥地睡去了。
神仙亦有消亡之日,更遑论寿命不过百年的凡人,生老病死、天降横祸,一切都是未知,沉云欢深知这一点,因此她的平静就显得近乎冷淡了。
只是她并未就此离去,反倒是在奚玉生的身边盘腿坐了下来,取下腰间的刀,横放在腿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师岚野缓步过去,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沉云欢这一战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连身上的仙蚕丝都破损多处,右肩胛骨的伤口虽已经不再流血,却仍然狰狞,赤红的血落得她身上到处都是,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脸颊、下巴到颈子都糊了一片血花,衬得肤色更如白玉明净,眉眼漂亮无瑕。
他半蹲下来,取出一方锦帕,一手扶着沉云欢的脑袋,一手给她去擦唇边和下巴的血污。
沉云欢微微抬头十分顺从地配合,安静了好半晌才缓慢开口:“迎春开趁早春时,粉腻香温玉斫姿。”
倒不是她突然有了吟诗作对的雅趣,只是在此时想起了什么,问师岚野:“你知道这句诗里的迎春花指的是什么花吗?”
师岚野淡声道:“世间迎春而开之花有千万种。”
“是,但是与我这把刀融合的迎春花,只有一种。”沉云欢道:“先前张元清跟我说,我这把刀已经足够硬,合该取一个软和一点的名字中和,建议我将不敬改名为迎春。后来我仔细想过,这两句从未听过的诗究竟在描写什么,张元清告诉我这些当真只是闲聊,还是有其他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