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3页)

温幸妤看了眼菜地,心中实在难受。有心辩驳几句,最后却还是选择沉默。

须臾,她点了点头,挎着竹篮,默默跟在祝无执身后。

回到厢房,祝无执径直跟了进去。

昏黄的油灯下,他彻底看清了女人脸上的伤痕。

不止脸上,膝盖处的裙布也磨破了,渗出点血丝。

想必是阻拦那些孩子时,被推倒在地。

屋子里一片沉寂,温幸妤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杏眼微垂盯着脚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准备起身去煮饭,祝无执忽然一言不发出了厢房。

温幸妤抿了抿唇。

不愿意理她实属正常,她那么窝囊,受了欺负,都没有勇气找上门去讨要说法。

祝无执出身高门,向来随性而为,自是看不惯她这副没出息的做派。

温幸妤靠到椅背上,内心疲惫。

她坐了一小会,吐出一口胸腔里的浊气,将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收拾好情绪,准备去煮饭。

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拿着方雪白的布子。

她愣愣抬眼,只见青年去而复返,一只手端着铜盆,另一只手拿着个煮熟的鸡蛋。

“擦脸,然后用鸡蛋消肿。”

温幸妤愣了一会,才轻声道谢,接过他手中半湿的布子,将脸上伤口的血污蘸擦干净。

祝无执坐在木桌另一端的椅子上,猝不及防开口:“这种事不止一次了罢,为什么不去讨说法?”

她动作顿了一下,将布子放回铜盆,拿起了桌上的鸡蛋,慢吞吞剥壳,语气听起来轻松无所谓。

“几个小孩子而已,没什么可计较的。”

“没什么可计较?我看是你太过软弱,不敢去计较。”

青年的话毫不留情,戳破了她心中残存的自尊心。

他乌沉的眸子凝视着女人顷刻苍白僵硬的脸,不由得冷笑一声。

因为自卑软弱,所以认为计较也讨不到好,故而选择忍让。说不定还会用“一个巴掌拍不响”类似的想法,自我安慰难过的心。

他见过很多软弱之人,都会有这种自欺欺人的认知。

祝无执的言语刻薄直白,一下击碎她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情绪。

“你口口声声说孩童罢了,可你当真不想计较吗?”

“不过是你的自卑作祟,就连这点事都能让你自怨自艾。”

“本以为你出了国公府,会改了这一身唯唯诺诺的奴性,没曾想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出息。”

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温幸妤感觉自己仿佛被从皮到骨扒了个干净,只剩下赤/裸的灵魂展现在他面前。

她将剥好的鸡蛋放在桌子上,头一次直视祝无执。

女人眼眶发红的,泪珠不间断从眼角滑下,积于下巴尖,滴落在鹅黄色的衣襟上,洇出一小块深色湿痕。

“对,我的确唯唯诺诺,没有出息。”

“我自卑,我窝囊。”

她仰了仰头,想把泪水憋回眼眶,模糊的余光瞥见男人冷漠的脸,登时苦涩的笑了笑。

“可是,你当我不想随性而为,肆意大胆吗?我不是你,我没有高贵的身份,若不是老太君将我捡回去,我或许就要冻死在街上。”

“我做了十年奴婢,我要想不被抛弃,就要学会忍气吞声,讨好主子。”

说到最后,她哽咽抽泣起来,弯下脊背捂住了脸。

“算了,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不是观澜哥,怎能明白这些。”

“懂我的人都不再了。”

祝无执有些怔然。

他看着女人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忽然明白过来,她不是没有脾气,也不是善良到愚蠢。

而是自幼长大的环境,造就了她这副事事迁就的性子。

她无私善良,是因为幼时蒙祖母救下性命,所以有了善的种子。哪怕经历再多苦痛,也依旧不忘初心,保留善念。

她胆怯懦弱,是因为出身卑微,为了不被抛弃,为了吃饱穿暖,只能低三下四,咽下所有委屈。

年幼的温幸妤刚入府时,其实还是有些脾气的。

那时候她还保留父母在时的勇敢,会反抗那些欺负她的小婢女。

冬天被泼湿了被褥,她会泼回去,夏天被剪碎了衣衫,她会剪回去。

但是几乎每一次,受惩罚的都只有她自己。

管事嬷嬷说,你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怎么敢跟家生子比?

奴婢间也是有三六九等的。

对于他们来说,驱她出府,不过是顺手的事。

温幸妤不想再经历流落街头,食不果腹的日子,她不想死,她还想攒钱找妹妹。

后来,日复一日,温幸妤学会了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学会了软弱的讨好。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过,她开始自我麻痹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