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3/5页)

温幸妤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我以为你厌弃了我。”

祝无执心一软,低哄道:“哪里的话?我怎会厌弃你。”

“近日辽人屡犯边境,我忙着处理政务。”

说着,他将人揽进怀里,好声好气道:“是我的错,不该疏忽你。”

温幸妤没想到他会道歉。

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温驯伏在他怀里,轻声道:“你莫再一言不发就离开,好不好?”

“院中寂寞,你若再不理我……我怕我有朝一日,真的会疯痴。”

祝无执面色松怔,一时喜,一时忧。

他把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像是安抚乖巧的狸奴,嗓音干涩:“好。”

“不会不理你,永远不会。”

屋内炭盆明灭,烛火摇曳,窗外积雪压枝,寒风拂灯。

祝无执又哄了温幸妤几句,见她破涕为笑,才起身沐浴更衣。

而后脱木屐上榻,拂下天青莲纹锦帐,抱着她沉沉入睡。

*

听竹院。

高月窈早已入榻,睡意朦胧中,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

有人掀开了幔帐,昏黄烛火透入床榻,她睁开眼,就见贴身婢女采薇伏在脚踏上,一手掌灯,一手捧着信。

她坐起身接过信,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名讳,皱眉道:“为何今夜才来信?”

采薇道:“角门的婆子说,那送信的递夫言,近日京畿一带下雪,故而马程慢了些。”

高月窈叹了口气,把信笺拆开,借着灯火一目十行往下看,脸色逐渐难看。

看完,她阖上眼,将信纸揉成一团,一行清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采薇自小跟在高月窈身边,知其向来内敛柔韧,纵使天大的事也不会如此。

她慌了神,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小声道:“小姐……信上说什么了?”

哀莫大于心死。

高月窈睁开眼,任由泪水四溢,沉默着一点点将信纸抚平,淡声道:“高涣和高扶光,命我给大人下药。”

平和的嗓音下,是滔天的失望和怨恨。

采薇瞪大了眼睛,翕动着唇,恨声道:“老爷和大少爷…怎么能这般,这般……”

“这般没皮没脸,这般禽兽不如。”高月窈一字一顿的接话。

采薇登时红了眼眶。

她家小姐向来温柔,哪怕再恼怒,也从未骂过人。

老爷和大少爷也忒不是人,竟让小姐一个大家闺秀,做这种……这种腌臜事。

高月窈看着信纸上工整的字,几欲作呕。

父兄究竟把她当什么呢?因为家主暗示催促,就出此昏招,以家族之名裹挟,逼她行龌龊之事。

他们从未考虑过,若她真按他们说的行事,就算能如愿嫁入王府,恐怕也会遭夫君厌弃,遭汴京贵女耻笑。

他们从未替自己考虑过,半分都没有。

高月窈自幼熟读《女诫》《列女传》,循规蹈矩了十九载,渴望的不过是父兄和母亲的疼爱。

而如今这温情的假象,终于尽数被这封信撕了个干净。

她愣愣看着信,不免想:凭什么呢?父兄庸碌,靠着她跟祝无执的婚约,才在家主那得了脸,谋了个七品承事郎的位子。

如今又想叫她不顾贞洁,仿妓子行径。

何其贪婪。

她诗词歌赋无一不通,甚至连骑射都会,若非女儿身,恐怕早入朝为官,青云直上。

就因为是女儿身!她就要为两个废物铺路!

凭什么!

高月窈心头大恨,唇齿间鲜血淋漓。

眼前那条迷雾重重的路,从未像如今这般清晰。

她眸色愈发坚定,那张柔弱温婉的脸,迸发出惊人的狠意。

将信纸收好,高月窈心中有了决断。

先前她同温幸妤交好,通过枕月院仆从的异常,猜出对方并非自愿做祝无执的外室。

后来通过言辞试探,得到了温幸妤的回应,二人便心照不宣成了同盟——她帮助温幸妤离开,而后自己就有机会得偿所愿嫁入王府。

枕月院的婢女看得很严密,但百密终有一疏,她跟温幸妤通过偶尔抓到的片刻时机,敲定了逃跑章程。

可如今她改主意了。

人都是自私的……总要先为自己考虑。

*

第二日清晨,天光微明,祝无执已去上朝。

温幸妤起身更衣梳洗,用过早饭后推门出去。

凉意袭来,她拢了拢斗篷,只见天际灰蓝,远处的皇城静默矗立在素白之中,宛若工整的山峰。

她收回视线,缓步走下阶梯。

下了一夜的雪,庭院里的积雪已经被仆从清扫干净,堆积在旁侧的花池子里。

出了院门,一顶翠盖珠缨,四角悬着赤金铃的七宝香车停在旁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