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3/5页)

他还记得,母亲不发疯的时候,也是常常躺在摇椅上,看着天空,笑也不笑,哭也不哭,只有面对他时,才会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以及日渐加深的憎恨。

后来有一天,她突然恢复正常,开始豢养男宠,隔三差五把他拖到屋子里,像面对仇人般,用鞭子抽得他浑身是伤。

他不恨她,甚至期盼乖乖挨打,就能换来她的几分母爱。

七岁那年的一个盛夏,他终于如愿以偿,母亲给他做了一盘金玉酥,温声细语问他的学业,还嘱咐他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他喜不自胜,还没舍得吃那盘点心,就得到了母亲的死讯。

再后来,唯一对他好的祖母,也死了。

如今他把这份感情倾注在温幸妤身上。他想得到她的爱。

可偏偏他想握住的东西,就像流沙一样,一点点从指缝溜走。

什么都留不下,什么都抓不住。

祝无执站了很久,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他会留下她的,他会让温幸妤真心实意爱他的。

他想要的一定会得到,他不会放手,不会让她走。

哪怕强求,也一定要得到。

温幸妤感觉到了那犹如实质的目光。

她并不关心祝无执为什么站着不动,内心只有恐惧,怕他又突然发疯折腾她。

又过了一会,她听到了脚步声渐渐朝她跟前来了,身体不可控制的紧绷起来。

祝无执居高临下看着她苍白的脸,俄而俯身将人抱起来,进了屋子。

温幸妤不敢挣扎,紧紧攥着手指,身子轻轻发颤。

祝无执感受到她的畏惧,心有不愉,抿唇把人放在榻边,冷声道:“初春天寒,不要长时间坐在外面。”

温幸妤呐呐应声,垂着头。

祝无执想把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温幸妤身子一颤,往旁边瑟缩了一下。

见此情景,他面色骤然阴沉,可面对她这副样子,却说不出怪罪的话来。

他心里堵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定定看了她一会,冷着脸起身离开了。

温幸妤见他出了院子,凝滞的呼吸陡然急促,又慢慢恢复平稳,身体也缓缓放松。

两人这段时日来头一回白日见面说话,就这么不欢而散。

这天后,祝无执都会在白天抽出半个时辰回府,哪怕温幸妤对他畏之如虎,他都会耐着性子跟她说话,压着脾气哄。

慢慢的,温幸妤开始主动跟他说话,不似前些日子那般惶惶不安,甚至偶尔会露出笑容。

仿佛又回到了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

二月底,枕月院移植了些粉白海棠,春风拂过,满院都是馥郁香气。

温幸妤这段*时日很嗜睡,胃口也不太好,每天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用过午膳后,在院子里走不了几步,就浑身疲乏,有了困意。

傍晚祝无执回来,仆人摆饭,皆是温幸妤喜欢吃的东西。

百味羹、五味杏酪羊、白炸春鹅、梅花汤饼……

玉盘珍馐,摆满了桌子。

二人无声用饭。

温幸妤夹起一块羊肉,刚放在唇边,忽然一阵反胃,她实在控制不住,偏过头捂着唇干呕起来。

祝无执面色一凝,放下筷子起身到她跟前,一面俯身拍她的脊背,一面转过头吩咐:“传府医来。”

“快去!”

仆人忙不迭领命去了。

温幸妤干呕了一阵,慢慢缓过劲儿,面前递来一杯温茶。抬起头,就见祝无执抿唇看着她,脸色很难看,眼中隐有忧色。

她垂眸接过茶杯,轻声道谢,喝了几口后,总算压下不适。

片刻后,三个府医匆匆赶来,给温幸妤诊脉。

三人反复轮流诊了,才跪地道喜:“恭喜大人,温夫人已怀有一个半月身孕。”

府医的话像是晴天霹雳,温幸妤愣了片刻,白着脸道:“确定吗?”

祝无执面色平静,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产生出一丝怔忡和无措。

听到温幸妤的话,猛地抬眼看她,复又看向府医。

府医战战兢兢点头。

温幸妤呆在原地,恓惶摇头,喃喃自语:“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怎么会……”

见她这副模样,祝无执心底升起的那点喜悦,尽数消散。

他阴沉沉扫了一眼府医,对方便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子。

温幸妤眼前一阵眩晕,没有感觉到祝无执的恼怒,只觉得一阵冷气从脚底窜上脊梁。

她脸上血色尽褪,唇瓣颤抖,继而浑身都哆嗦起来,眼中浮现出浓烈的恐惧。

这孩子,是那天晚上怀上的。

想到那天发生的事,她隐隐作呕,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升起了憎恶之心。

祝无执打量着她的脸色,神情慢慢由阴沉变得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