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3页)
她在想,沈为开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残酷,才能从胆怯的孩童,成长为一个……毫无道德底线的伪君子。
“沈鱼,过去这些年里,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不是受了很多欺负?”
“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为什么战时背刺主将,又和叛军合作。
听到熟悉的称呼,沈为开有一刹怔忡。
女子的嗓音柔和,隐含担忧怜悯。
青年浓卷眼睫微垂,袖下被挑断手筋的右手轻颤。
他放下左手,隔着衣料轻轻按住,抬起眼微微一笑:“不为什么,该做,便做了。”
温莺总是这样轻而易举,波动他死水一般的心。
他不想被继续缭乱心绪,转头看了眼天色,起身道:“姐姐好好歇息,有事就让婢女来唤我。”
屋门被拉开,细雪和冷风灌入,很快又被门扉隔绝在外。
青年的背影逐渐消失。
温幸妤犹豫了一瞬,强撑着绵软的手脚,开门缓步追了上去。
细雪如絮,无声无息堆积在长廊的朱漆栏杆上。廊檐外,几株红梅怒放,映着一地刺目的雪。
青年一身素白,宽袍大袖,于长廊独行。
“等一下!”
沈为开转过身,隔着一段昏暗廊庑静静与她回望。
乌发如绸垂于肩背,琉璃般浓黑的眼珠,堆雪为肤,偏生又有红艳艳樱桃般的唇,好似喝血的艳鬼。
她心头一悸,倒退半步,扶着冰冷的廊柱,低声祈求:“沈鱼,看在幼时情分上,你送我离开扬州吧,好不好?”
只要离开扬州,她就不会被用来威胁祝无执,可以保住性命,甚至…重获自由。
沈为开迟迟不回应。
温幸妤抿紧了唇瓣,知他不会放自己走,但心中还是抱有一丝期盼。
天阴沉沉的,寒风凛凛,雪意入骨,她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沈为开凝视着她,唇角梨涡浮现,“不可以哦。”
“姐姐这段时日,都要乖乖待在这里。”
伶丁梅瓣如血,飘溅在青年肩头,他抬手拂落,转身离去。
*
十一月中旬,叛军将领方七率六万人进攻秀州,祝无执亲临前线指挥。他下令筑六座高台布置弓箭手,配合守将王子武固守,最终内外夹击大败叛军,歼敌九千。
战后的事情很多,各级将领要统计士兵伤亡、失踪情况,整编残余部队,上报兵部,并按《军赏格》记录战功,同时追查作战失利责任。
甲杖库修缮兵器,转运司需核验粮草消耗、器械损毁数量,从邻近州郡调拨补充,并协同御史台核查军费使用,严惩贪污军饷、克扣粮米,冒领赏赐等行为。
秀州不大,没有专门的行宫,一般来说,皇帝巡幸,临时驻跸,知州要按照规制扩建稍加改造州衙,满足皇帝处理政务、居住以及核心随行人员安置的需要。
但此时正值战乱,祝无执无意大兴土木,便在州衙里简单住下来。
祝无执虽说不用一项项亲自去做,却也要统筹全局,落下决策。更不用说还得批阅京城送来的密报奏章等,忙得脚不沾地。
除了政务,他会时常询问搜查温幸妤踪迹的进展。
对于温幸妤跳河失踪,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祝无执喜怒无常,她恐惧至极,死都不想留在皇宫,故而选择自尽。也有人说她跳河是为了和情郎私奔。大部分都为此唏嘘,觉得寒冬天,温幸妤定香消玉殒在冰冷的河水中了。
内侍编排温幸妤尸骨无存的话,传到祝无执耳朵里,他平静的命人杖杀了一批嚼舌根的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
他每日忙战事,忙政务,平静到令人发怵。曹颂觉得,那死一般的沉寂下,酝酿着不知何时就会席卷摧毁万物的风暴。
深夜,州衙后宅书房。
一窗雪凉,灯火如豆。
祝无执披着外衫,书案前放着处理完的奏章文书。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推开半扇窗。
寒气透入,吹散屋内闷热,祝无执觉得思绪清明不少。他凤目冷漠,静望着窗外花池中堆积如云的雪。
半个多月了,他甚至派人去她落水数百里外的村镇搜查,却还是没有半点关于她去向的线索。
他可以确定,温幸妤没死。
她到底被高家人带去了何处?有没有受伤受欺辱?
思及此处,祝无执乌沉的凤目像是凝了一层冰。
早在三年前广陵王次子入汴京,他便猜测到高家是幕后之人,所图甚广。
当时他没给高家人反应的机会,迅疾处理了一批政敌,以及高家留在汴京的暗桩,最后借广陵王之子的手杀幼帝,登上皇位。
他知外祖父高逊不甘留在扬州,想要重回汴京,杀他这个孽种,夺权篡位。但他并未发作,只是暗中偶尔打压,并且对高逊推出来的傀儡广陵王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