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第2/3页)

二人又说了两句话,徐长业便准备入贡院了。

他站在人群中,环顾一圈,看到几个士子袖口短了一截,露出发红的冻疮,衣着寒酸,风尘仆仆。

收回目光,不由感慨。

若不是雀娘的阿姐,他徐某如今也和这些人没两样,甚至更落魄。

只是听雀娘说,她姐姐和陛下现在关系不大好。也不知…会不会影响他的仕途。

至日,春闱开考。

士子们坐在号房内悬腕疾书。有人伏案攒眉苦思,有人满面喜悦。

考院之外,春气渐浓,汴京城亦随春闱而沸腾。酒肆间设盘口赌魁元,勾栏瓦舍里赠笔墨期才子。

月余之后放榜日,清明雨细,万人空巷聚于东华门外。

及至榜悬,登第者名姓赫然在目,人群中骤然爆出哭笑声浪。十年寒窗,一纸皇榜,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雀跃,有人黯然。

徐长业榜上有名。

不久便是殿试,徐长业中二十三名。

殿试之后,读卷官将前十名试卷进呈祝无执。祝无执在崇政殿钦定三甲名次,随后由鸿胪寺官员高声唱名传胪,状元、榜眼、探花出列觐见,行“独占鳌头”之礼。

状元游街后,便是琼林宴。

夜色淡薄,月凉如水。

琼林苑内,春光正盛。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御宴珍馐香气氤氲。

新科进士们身着绯色公服,列于御阶之下。

御座之上,祝无执意态闲适。他并未正襟危坐,只斜倚着玉座扶手,修长的指间把玩着一只天青釉莲瓣酒盏。

他凤目微垂,似在欣赏阶下新科俊彦,又似透过这喧闹的宴乐,落在更远处。

这些日子,温幸妤和他相处的状态依旧疏离冷漠。

早在回京的船上,太医就说过温幸妤郁结于心,若这样下去对寿数有碍。回到汴京,他命太医会诊,开了些疏肝解郁的方子,为温幸妤调理。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状态并未好转多少。

他知道她为何郁结。

但若让他放手,那是万不可能的。

他想让她心甘情愿留下,而不是成日郁郁寡欢,影响寿数。

祝无执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前排稍侧一人身上。

此人面容清雅,身姿挺拔,虽竭力维持着仪态,但在他的审视下,身体紧绷起来,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拘谨。

正是温幸妤的妹夫。

祝无执缓缓垂眼,心中有了计较。

*

琼林宴毕,徐长业吃了不少酒,头有些晕。

他正欲回家,刚出得宫门不远,走到无人巷陌,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徐大人,陛下有请。”

来者面白无须,笑意亲和,徐长业认出来,正是今日琼林宴在祝无执身旁伺候的内侍省都知,王怀吉。

他一下清醒了,拱手道:“劳烦王都知带路。”

王怀吉颔首,把徐长业暗中带入宫中拱垂殿。

到了殿门口,徐长业有些紧张,一个劲咽唾沫。

他不明白陛下深夜暗召所谓何事,紧张之余,更有隐秘的期待。

入了殿,他行跪礼,听到了祝无执淡漠的嗓音。

“起来吧。”

徐长业起身,垂首静立。

祝无执指尖轻叩案沿,“寒门不易,此番能得中,可喜可贺。”

听不出喜怒。

徐长业闻言忙躬身:“微臣谢陛下天恩!”

“嗯。”

祝无执目光掠过徐长业低垂的头顶,投向殿外那片海棠,淡淡道:“定职之事,关乎前程。朕观尔才学,堪当大任。”

他顿了一顿,目光幽深,“只是……若家中和顺,内助安宁,心思澄净,于公务之上,必更能全力以赴,不负朕望。”

徐长业心弦猛地一颤,紧接着便是狂喜。他屏息,深深拜下:“陛下圣训,臣定当谨记!”

他能中第,不是蠢人,自然听出来皇帝是以他未来的仕途为注,暗示他需想办法,暗示妻子,去开解其姐的愁绪。

这些日子,他的确没少听雀娘提起,她阿姐郁郁寡欢。

祝无执摆了摆手:“退下罢。”

仿佛方才那番敲打不过是随口闲谈。

徐长业躬身倒退而出,跟门口的王怀吉问了好,便出了宫门。

回到家中,温雀刚哄睡着两个孩子。

洗漱罢,熄了灯火,夫妻俩躺在榻上。

徐长业想了很久,试探开口:“雀娘…今日琼林宴结束,陛下又暗中宣我入宫叙话。”

温雀依偎在丈夫怀中,闻言愣了一下,紧张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徐长业沉默了一会:“陛下说,娘娘郁郁寡欢,或有寻死之心。就算不自尽,再这样郁结下去,也对寿数有碍。”

温雀大惊,一下坐了起来。

她的确知道姐姐郁结于心,但不知道竟然这么严重,还会危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