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是哥哥

新院子不如侯府宽敞,但胜在位置绝佳,依偎在汴河旁。夜里坐在窗前,能听到流水潺潺,举目是两岸华灯初上,倒映在粼粼水波中,一片流光溢彩,薛瑛对此处甚是满意。

她已许久不曾摆过侯府大小姐的派头,如今终于有了几个专门侍奉的下人,那点被艰难时压抑下去的娇矜便又开始冒头。

说是过苦日子,其实在城西时程明簌也未曾真让她受苦,她不过第一天嘟囔了句床榻不够软,被褥不够暖,第二日就焕然一新,程明簌那点微薄俸禄为此花得精光,甚至不得不重操旧业,熬夜抄书卖字,替人代笔捉刀,只为竭力维持她那份习以为常的富奢与潇洒。

到了新地方,薛瑛比上一次更容易适应环境,渐渐的,没有再做噩梦,以及害怕一个人呆着,对程明簌的态度,也从前几日的依赖,到现在颐指气使。

程明簌只听了她几日的好话,之后再怎么哄她她也不乐意叫夫君,除了在床上受不了的时候。

都是“程子猗”,“程明簌”地叫,有时候还学外面的人,喊他“小程”。

到了冬天,她性子娇气,容易怕冷,炭不能用差的,差的不仅有烟雾,还会呛人。

上好的红罗炭一斤就要几两银子,薛瑛一个人从早到晚烧炭便要烧去四五十两,程明簌的月俸只够她烧两日的炭,好在他心思活络,手段繁多,殚精竭虑之下,倒也未曾短了她的用度。

姚敬的事情传到京城后,姚家一族战战兢兢,太子的日子更不好过,皇后脱簪请罪,被皇帝避而不见,边关失了那么多的城池,犬戎卷土重来,大军压城,朝中亦议论纷纷,皇帝本就多病,忧思过重,前几日还被气到吐血,身体骨变得更加虚弱不堪。

方士频繁进宫,为皇帝作法,研制仙丹,程明簌干脆趁此机会示意六皇子引荐方士进宫讨皇帝开心,喂点不知所云的仙丹灵药,将老东西身体掏空算了。

六皇子从民间找了个有名的道士,说是能呼风唤雨,进宫后开坛做法,破解了巫蛊案,又喂皇帝吃了仙丹,那些不知所云的“仙丹灵药”,多是朱砂、金石之物,性烈燥热,服之能得片刻暖意亢奋的假象,实则如饮鸩止渴,掏空根本。

皇帝不如年轻时龙精虎猛,锐意进取,身边有野心勃勃的儿子,边关有虎视眈眈的外敌,而他却年老多病,自然相信方士的把戏,对那些丹药如获至宝,深信不疑。

太子虽元气大伤,根基动摇,但皇帝显然仍存保全之心,试图将其从姚敬的滔天罪责中摘离。废储之事牵涉太广,皇帝亦无心力再培植新的继承人,这微妙的平衡,让六皇子如鲠在喉。

一日深夜,程明簌本来都要和薛瑛就寝了,六皇子忽然登门,气冲冲地跑进来,坐下来便开始抱怨。

皇帝偏心,都这样了还不肯处罚太子,姚敬怯敌畏战,罪该万死,太子难道全然无辜吗?

程明簌为他斟了一杯热茶,提醒道:“殿下息怒。此刻若一味落井下石,反倒显得殿下咄咄逼人,易被陛下误解为党争倾轧,恐适得其反。”

六皇子叹气,“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程明簌指尖轻叩桌面:“眼下不宜攻讦太子,不若另辟蹊径,在陛下与百官面前,搏一个‘贤’名。”

“贤名?”六皇子坐直了身体。

“正是。”程明簌面色无波无澜,“姚敬弃城,致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惨遭屠戮,周遭城池亦受池鱼之殃。殿下若能倾私库之资,安抚流民,广设安民所,收容那些自边关逃难而来的可怜人……”

六皇子闻言,眉头拧得更紧:“这……怕是要耗费巨资。”

他前番填补户部亏空已是大出血,暗中蓄养私兵更是吞金兽,私库早已捉襟见肘。

程明簌淡然道:“殿下,此乃以小博大,民心如水,载舟覆舟。边关战乱,百姓怨怼太子无能,正是殿下收拢人心、树立威望的绝佳时机!倾囊相助,解民倒悬,殿下便是万民心中的贤王,众望所归之势一旦形成,何愁大事不成?钱帛乃身外物,千金散尽还复来,民心所向,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六皇子神情一凛,垂眸沉思良久,“子猗所言极是啊……”

他喃喃两声,钱这种东西,失去了还能再来,当务之急,是在太子一党大跌跟头,为百姓不喜之时,尽快收拢人心。

“本王这就去办。”

六皇子站了起来,火急火燎地就要出去。

程明簌喊住他,“殿下,眼下入冬了,内子体弱,她若病了,微臣心里也跟着难受,无心政务……”

话未说完,六皇子便大手一挥,“明日本王差人给你送两百斤红罗炭来。”

程明簌脸上的忧伤之色一扫而空,俯身行礼,“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