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页)
这话说完,那边却又没了声音。刘钦心中狐疑,偷偷摸到辔头握住,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似乎没有旁人,要是忽然催马,陆宁远未必反应得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等待多时的声音终于响起,“我姓周,名唤周……周靖。你叫我周靖就行。”
刘钦眉头暗暗皱起,明白他此来不善,反而放下了心。可他不明白,他姓什么不好,偏偏姓周?
他忽地想到周章,恨意更甚,更有种说不出的愁闷怅然,但强敌在侧,一时也顾不上别的,马上整整心神,又探一句,“我被恩人从夏人营中生生救出,夏人气急,一定穷追不舍。要是继续同行,恐怕连累恩人,咱们不如就此别过。相救之恩,请容后报!”
说着也不管这马是陆宁远的,一夹马腹就要离开,可随即就被揽住辔头。陆宁远在马下道:“你眼睛不便,自己一个人怎么能行?还是和我一道吧。我还有些同伴,都是雍人,一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几番试探之后,刘钦到现在哪里还不明白,陆宁远十有八九是他大哥派来的,自己已经落在他手里,看来轻易逃脱不得了。只不知陆宁远此来是要监视他、钳制他,还是要找机会除掉他?刚才为何不借夏人的刀杀人,要特意救他出来?莫非将他捏在手里,还有别的用处?
一时心头涌起无数疑问,却无半点头绪,只觉其用心刻毒难测,自己落在他手里,恐怕比在夏营还要凶险。
他既然已经知道如此,脸上反而收了那副冷冰冰之态,愈发地和颜悦色起来,“若能如此,那实在再好不过了!只是不知恩人有多少朋友,一会儿要往哪里去?”
“进夏营之前共有四十七人。”陆宁远回答得干脆,却只答了一半,反过来问:“你想要去哪?”
刘钦在心里暗骂他奸猾,知道自己要是说出“建康”二字,怕是活不过今天,想了想道:“周大哥也是军人吧?可知道解总督现在何处?现在到处都是乱兵,听闻解公治军严格,与民无犯,我想先去他那里暂避,再想办法与家人联络。不知道恩人去那里可方便吗?”
陆宁远答:“好。等与我的朋友会合之后,就送你去他那里。”
刘钦压根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只微微一笑。陆宁远又道:“这里去夏营不远,不可逗留太久。天快黑了,咱们先找地方暂避。”说着挽起辔头,驱赶着马向前走去,没让刘钦下马,自己也没再上来,竟是就这么给他牵起了马。
刘钦只奇怪了一瞬,随后便挥开这念头,坦然坐在马上,将脸转向前方,不无恶意地想:牵吧,牵吧,我目下还是太子,让你给我牵马执蹬,也不算辱没了你。天行之道,先予后取,你不先拿出点筹码,日后怎好下手杀我?
陆宁远忽然问:“你的眼睛……是怎么弄的?是呼延震干的?可有办法能治好?”
刘钦也不在意自己诅咒自己,信口便道:“不瞒恩人,确实是他。我眼睛遭他泼了药,已是彻底瞎了,这辈子都好不了,恐怕只能当个废人了。”
“怎么会……怎么会呢?”陆宁远声音变了,“找大夫看过没有?是大夫这么说的吗?”
刘钦心中冷笑。他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陆宁远竟然还不放心,真是好一条忠犬!心中厌恶已极,再出口时声音就难免有点发硬,希望不至让他听出,“找过大夫,都说没救。”
陆宁远低低“啊”了一声,随后半晌再没了动静。往前走了一段,又问:“你饿不饿?”不待刘钦回答,又自顾道:“我去找点吃的,再找今晚投宿的地方。休息一晚上,最多还有半日路程,就能和他们会合了,想来这会儿他们也已经脱身,也在往那边赶。你在马上容易让人发现,先下来,我把马藏好。”
刘钦也无异议,摸索着下了马。陆宁远扶他靠着树干坐下,手却一时按在他肩上没有拿开,“你身上还有哪里受伤没有?”
刘钦一愣,如实答:“没有。”他直到这时才忽地意识到,刚才在乱军之中,他一个瞎子在马上横冲直撞,生生突围出来,身上居然连一刀一剑也不曾中,甚至连划破层皮都没有。
“那就好。”陆宁远松开了手,似乎是想走,刘钦下意识抬手一抓,捉住了他的袖口,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就这样安静了片刻,随后陆宁远的声音响起,“别害怕,我马上就回来。”
他似乎是认为刘钦瞎了眼睛,害怕被一个人留下,这句说来,倒像是安慰似的,原本低沉的嗓音添了几分柔和。
刘钦感到自己捏在他袖口的手被轻轻拿下,然后一只干燥、带点凉意的手在他手掌上面按了一按。他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绷紧了半边肩膀,咬紧牙关,猛地扬起头看过去,面上露出不易察觉的惊疑、怔愣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