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3页)
刘钦得知之后,心里竟什么也没觉着,只是一瞬间想到:他们既然早有准备,那自己夺取城门的计划也定不会成功,当即换了身打扮,裹住脑袋逃出城去,然后便是被半道截击的陆宁远所杀。
他重生以来已过数月,想到那时,一颗心仍是“咚咚咚”跳个不停。
现在他还远远没落到那时的境地,更不再每时每刻都受一身旧伤折磨,原先的乖戾之气也就不显。但当他又一次看到周章,看他一身箭衣窄袖飞马入城,丰姿隽爽,潇洒俊逸,几如天人,见到自己勒停了马,挺拔纤瘦的背稍稍一转,一双亮堂堂的眼睛看过来时,仍觉头晕目眩,忽然不可自制,任凭一千万道激流在心中奔涌,将四肢百骸震荡一遍。
是恨么?不、不……
周章跳下马,在他面前跪下见礼,就像一个寻常大臣面对王储时一样。
他一贯如此,绝不愿在旁人面前表现出二人有一星半点的特殊关系,哪怕他曾是东宫旧臣,却连应有的亲近都不肯有,也不许刘钦表露。
刘钦也下了马,恍惚着向他走出几步,待看见他跪在地上,从下而上朝自己望过来的刻意疏远的、冷浸浸的眸子时,忽然回神,接着不知为何又笑了一下,终于如他所愿地只虚虚抬一抬手,客气道:“天使请起!”
他与周章不同,既然喜欢他,就恨不能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待他不同。况且他心胸不算宽广,周章越是想要藏着掖着,他行事就越发张扬,从前两人不知为此吵过多少次,谁也不曾让步。
这次周章见他竟然忽地转了性子,奇怪地瞧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暗暗松一口气,当即直身站起。
刘钦问:“天使此来,定是有以教我?”
周章正正神色,“陛下手诏。”
见刘钦当先跪下,城门附近其余众人也纷纷跪倒,他便展开诏书朗声道:“皇太子刘钦器质冲远,才惟明德,当此国家多事之秋,能推忠任事,弘济艰难,称朕意焉。今遣使赐太子节钺、仪仗、羽林五百人,以为颁赐。尔等诸人,宜谨奉节度,宣力角虏,征讨不庭。钦此。”
刘钦一怔,忙伏地叩首谢恩。
五百羽林只是摆设,真正重要的是诏书中的意思。
大约是崔孝先在朝中当真出力,加上他在江北困守孤城足足两月无人前来救援,引得刘崇不安,担心江北诸将有不听朝廷节制的势头,这一封诏书发来,大有给他定名号壮声威之意,倒是意外之喜。
没想到他这两月时穷势困,到底因祸得福,往后在江北号令诸将,就要名正言顺得多了。
他接过诏书站起来,将周章往城内引去,“天使远来奔波,甚是辛苦劳顿,本该好好为天使接风洗尘一番,但是——”
他以手指指城上,四处是碎砖坏瓦,阻拦炮石用的网布已被火箭烧得只剩下零星几条,正被风扯着在城头飘晃,士卒来来去去,忙着修补被砸坏的城墙。
“夏人围城甚急,此前刚经过一场恶战,亟需休整,城中物资短缺,粮草已断绝多日,只能委屈天使几日。草草不恭之处,尚祈谅鉴。”
周章行事细谨,来之前早派斥候来阵前探查过,不然也不会特意选在夏人暂退的间隙里刚好入城。他顺着刘钦所指,看见城上残破之景,因心中早有预计,也不多么吃惊,但听了这一番话,不由得面带狐疑,又向他瞧去一眼。
这一眼才注意到,刘钦比大半年前最后一次见时要黑瘦多了,一张本来还算说得过去的脸上破了好几个口子,涂着不知哪来的褐色药膏,更显得斑驳狼狈,头发丝间全是灰尘碎石,脖子上更是打横一条血道,虽然不深,但看着也殊为惊人。
再多一寸,怕就没命了!
他不由出言试探道:“劳殿下亲执桴鼓,身冒矢石,已足见这一战交战之烈,形势之危了。”
刚刚下城的熊文寿正愁插不进话来,忙道:“自从与夏人交战,殿下便与士卒同吃同住,随身所携一无保留,倾囊而出,激励守城将士,投醪抚寒,使人心不坠。方才交战之时,更是亲临战阵,身当大险,振扬军威,手搏猾虏,城上众士卒见了,无不死力!睢州能守至今日,实是仰仗殿下之力,职等无不感愧奋发,更乞效力尽命,以赞王业。”
他久在外任,不知道刘钦与周章的关系,见到京官,而且又任职兵部,和自己刚好对口,既想在他面前露一露脸,更顺带着又一次拍了刘钦的马屁。本以为一举两得,皆大欢喜,可谁知这话说完,讨好的两人谁也没看自己。
周章顿住脚,眼中惊异之色更甚,脸上现出几分沉吟,过后微微一笑,全没有接住自己这话、再顺势吹捧一番、向太子示好的意思,看着倒像是不大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