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刘钦跟着翟广辞别了村民,连夜出了村子,果然在村口便遇见了等候在外的一支人马,打着零零散散的火把,映照出一簇簇的人头。
刘钦身在军旅两年之久,耳濡目染之下毕竟学到不少,从前可能看不出来,这会儿虽然在黑夜当中,一打眼也就估计出人数当在五百上下。再仔细看时,许多人都负了伤,看来先前那一战当真让这伙人元气大伤。
可是等他和翟广走出村口的功夫,除去最前面几个亲信之外,身后的士兵只是略微往前挪了挪脚,没人出声喧哗,更没人胡乱跑上来,只拿眼睛看着他们两个,足见军纪尚好。
翟广走在前面,军阵前的几个亲信模样的人快步迎上来,其中一个把他抱住了,在他身上拍了好几下,“大哥,你没事就好!可急死我们了!”
翟广笑道:“怕什么!咱好比是染房铺里的捶布石,经了多少大棒槌!还能让老邹稀里糊涂就害了性命去?不过这次倒多亏了这小弟,不然我倒真是不好脱身。小弟,来,我带你认一认人。”
他转回身,招呼刘钦过来,然后就像过年时给家里晚辈介绍亲戚一样,一一介绍开来,“这个是景山,我的结拜兄弟,你叫他景二哥就行。”
交战时刘钦见他作战勇猛,就对他印象颇深,加之对景山这名字也不陌生,当着别人还曾冒充过他的手下,只是这会儿才把人和名字对上,闻言也不端着架子,乖顺叫道:“景二哥。”心里却想:我亲二哥死得早,十来岁便夭了,这么叫你,也不知折不折寿。
翟广十分高兴,又拉住另外一人,“这个是宋鸿羽,可是我们乡里这十来年出的唯一一个秀才,学问大着!他年纪比你大,你叫他老宋吧。”
刘钦微笑一下,对宋鸿羽拱了拱手。新科状元年年都要给他奉酒,一个考不上去的秀才,学问又大到哪去了?暗地里并不把他放在心上,面上却不显,没叫他“老宋”,叫了他声“宋大哥”。
他自来是能屈能伸,既然在夏营当中能对呼延震伏低做小,到了翟广营里,自然也守那所谓“道上”的规矩,知道自己年纪最小,又是初来乍到,对人便一团和气。
借着火把投下的光,宋鸿羽多瞧了他两眼,忽然认出他来,记得他是官兵的人,猛地神情一变,飞快寻思着:他明明是官兵,却要和我们同行,存着什么心?翟大哥认没认出他来?按说他也是个精细人,难道是将计就计,故作不知?
当下和颜悦色地应了刘钦,同他简单寒暄几句,等翟广一一介绍完毕,人马稍事休息便开拔后,找了个没人的时机,偷偷在翟广耳边问:“翟大哥,你知道你带进来的是什么人么?”
翟广答:“官府的人。”
宋鸿羽道:他果然知道!又问:“那你是……”
翟广答得干脆,“他孤身一人,暂时和咱们同行一段,也不耽误什么。”听着好像并没有第二步棋走。
宋鸿羽转过头,像不认识他了似的上下打量他片刻,再出口时多了几分犹豫,“你就不怕……不怕他给官兵偷传消息,暴露咱们行踪,让官兵过来把咱们一网打尽?”
翟广呵呵笑道:“他是高贵人,我看不会做这种事。”
他走南闯北,看人很准,刘钦没有拿假名搪塞他,而是直说自己有难言之隐,说不得名字,反而让他高看了几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和自己同行,却知道绝不是为着什么里应外合。
带上一个人,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损失,况且山高水长,就这么分开,他心里也有几分不舍。
刘钦催着马过来,浑然不觉似的问:“翟大哥,咱们是要去哪?”
宋鸿羽神情一紧,就听翟广答道:“往当涂县走,先把官兵甩脱再说。”
景山一时没认出刘钦来,翟广、宋鸿羽两个又没同他说,他又听说刘钦救了翟广性命,对他十分敬重,两人说了一阵话,见刘钦过来,也上前接话道:“最近官兵搜捕得更严了,和之前每次都不一样。说来也是有点古怪,而且听说这两天他们又增兵了,在各地都设了隘口,过路的哪怕是一只鸡都要严查。这么围追堵截,看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只是不知道是为着什么。”
“按说前两天咱们动静是闹得大了点,可也没真劫到什么东西,就是一粒粮食也没拿他的,他们至于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么?他们是犯了什么病?”
刘钦在心中寻思:我失踪的消息,看来这会儿已经传出去了。只是不知道各隘口的人是朝廷的,还是刘缵的,要是不弄清楚就贸然上前,恐怕是自投罗网,还是再等一等看。
一旁,宋鸿羽看看刘钦,忽然猜到什么,神情愈发的不自在。翟广也有些惊讶,想起刘钦之前说的不方便透露本名,露出几分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