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3/3页)

他好容易拽了句词,自己不知道拽错了,说完还有几分自得。刘钦斜眼瞧向他,坐着没动,他也不馁,更不管旁边已经站起来的翟广,搂着刘钦道:“你大哥把我的人全给放了,你说这席上一点乐子没有,今天大好的日子,这喝酒也不能喝闷酒不是?这样,你给你大哥兜个底,咱们两个喝几碗。”

刘钦不语。

扎破天心想,这一路上好像确实没听过这小子说话,不会是个哑巴吧?往他嘴上一瞧,红彤彤的,一时心里痒痒,伸手便往上摸,“你这上面涂什么了?”

还没碰上,刘钦忽然伸手拉过他手臂就是一拧,顺势起身,但听“咚”地一声闷响,扎破天已被他压着脑袋按在桌上,汤汤水水洒了一身,半边膀子让他扣在背后,挺腰翻腾几下,却没起来。

刘钦问:“这酒喝着不闷了吧?”说完冷哼一声,撒开了手。

另一侧,扎破天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见状,这边翟广的人也轰地起立,竟然就这么两相对峙上了。

翟广连忙上前,脸色有点发青,好半天后,却仍是带上几分笑意,就想要打几句圆场。这当口只要有一句话不对,刚才还称兄道弟的两边,怕是下一刻就要火并。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扎破天自己从桌上爬起来,摸摸胳膊,然后哈哈大笑,“好家伙,你这手劲儿可真不小!”搓一搓手,脸上竟然一点怒气都瞧不见。

先前给他出主意的那人明显松一口气,让自己这边所有人都坐下,打趣他道:“这下还打人家主意么?”

扎破天笑吟吟地回了自己座位,走之前还不忘把碗拿着,一听这话,连连摆手,“不敢打啦!奶奶的,老二软了一半,还拿什么打?”

翟广忙打个手势,让自己的人也都坐回去,歉然对刘钦小声道:“别往心里去,晚些我来找你。”

刘钦摇头,“翟大哥,你跟我来。”

翟广一愣,见他转身离席,回头招呼别人几句,随后也跟上去。

走出十来步远,刘钦站定道:“给我匹马,再给我点碎银,我这便走了。”

翟广一愣,下意识道:“扎破天兄弟粗俗了些,你……”见刘钦神色不动,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曾说的那句“咱们终究不是一路人”,默了一默,没有多问,只道:“也好,我送你一程。”

他怕刘钦自己离开,横生什么枝节,于是亲自送他出寨。

见翟广要出去,一路上把守的兵丁一句不问,便即放行,时不时有人同他打几句招呼,翟广心事重重,没像往常一样停了步子同他们寒暄几句,只点点头便罢。

等到了坞堡外面,刘钦道:“翟大哥,我之前就听过你的名声,不怕同你讲,原本是把你当‘贼’来看待,这些天相处下来,才算明白人言不可尽信,之前是我浅薄了。”

“其实咱们两个是一样的,你有收拾山河之志,我也有重整乾坤之心,只不过你要的是天翻地覆,我想要的是日月分明,咱们同志不同路,只看将来鹿死谁手了。”

翟广神情一动,过会儿问:“小雀儿,你的大名是叫刘钦吧?”

刘钦早知道他已猜出,闻言并不惊讶,应道:“不错。”

翟广在他脸上看了片刻,忽然抽出腰刀,一手从身后扯过披风,横刀一斩,将披风砍为两半。

“你救过我命,这些天我也装聋作哑,绝没有为难过你。你走之后,要是再有机会见到,那会儿咱们怕就是敌人了。要是到那一天,我不是软汉,你也不用手下留情。”说着把手里的半截披风递给他。

刘钦会意,接过来,一翻身上了马, “你是能成大事的人,或许比你现在能想到的更大,不过也可能……”他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笑,接着道:“你这披风我收下了,另一半你也收好。咱们俩总有一天还会碰上,一定会,等它再拼成一个,看看那时候谁是座上宾,谁是阶下囚!保重罢!”

翟广看他把这截披风系在腰上,拨转了马头,却又回头对自己露出一个笑,像是志在必得,但又好像有所期许,仿佛那天自己在他肩头匆匆捏的那一下。

那晚的夜风穿越山谷大河,忽然吹拂到了这里,缠在他的手指上。然后不等他说话,刘钦便转身扬鞭策马而去。

在他腰间,一抹红云在风中烈烈翻卷,上下翻飞。翟广在后面看着,陡然雄心大起,胸臆间涌起万丈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