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周章正在回府路上,见前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百姓围在一起堵住了路,不爱凑热闹,就让人绕路,没想到却被叫住,竟是刘钦的声音,不由愕然,拨开车帘一瞧,果然正是刘钦,只是远远看去,身上衣服不伦不类,不知道是唱着哪一出戏。
他悬了两个月的心忽地放下,犹豫一下,还是弯腰下了车。
刘钦道:“昔日江北一别,已有年余未见,不胜云树之思。本来正要去府上拜谒,却被一些俗事牵绊,幸而在此邂逅,正欲请大人来寒舍一叙,不知肯俯允么?”
周章听他这话说得奇怪,皱了皱眉,朝他们走近几步。
走近之后,便看清在场的除去刘钦、陆宁远外,还有徐熙和岑相家的公子,再走近些,便注意到岑相公子正被陆宁远压跪在地上,一只手还在流血,旁边一队官兵正虎视眈眈,看装束是巡捕营的人。
为首的把总向他行礼道:“见过周大人。”
周章颔首。他心思转得极快,稍一思索就大致明白过来,刘钦应当是刚刚回京,不知道惹出了什么乱子,得罪了这两个人,不愿在此地自揭身份,便想拿自己当挡箭牌。
他于是配合着,对那个迎上来的巡捕营把总道:“这是我的一位故人,不知道京里的规矩,要是惹了什么事,还请担待一二。”
把总登时面露难色。
岑士瑜岑大人他得罪不起,但眼前这个周章周大人他同样不敢开罪,要是就这么放了刘钦走,日后岑大人那他如何交代?
但要是死咬着不放,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周章看出他的难处,又道:“人我带走,日后岑相怪罪,也是去找我拿人,与你无关。”
把总一愣,登时松一口气,满脸赔笑地道:“有大人这句话,卑职也就放心了。咱也是给朝廷当值,见到街上出了乱子,不能不管不是?方才要有得罪处,大人千万见谅。”
周章一向洁身自好,官做到这个位置,最自豪的便是从没走过什么人的门路,别人找他,也一概拒之门外,像这样给人求情,已是大为破例,毕竟脸上无光,不愿多说,点一点头,便要把刘钦带走。
岑鸾却不干了,在后面叫道:“慢着!这就把人带走了?”
周章看了刘钦一眼,不知他到底怎么得罪了这个混不吝。谁知刘钦任他看着,并不言语,他只得自己应付岑鸾道:“人我带回府中,跑不出去。你们的事具体如何处置,岑公子回去问过岑相,由岑相定夺不迟。”
岑鸾见他是这个态度,愤然点点头,“好,好……”说着就要起来。
谁知陆宁远没松手,他但觉肩膀上压了座大山,千斤重,脖子一挺,竟是纹丝不动,只得跪着道:“人你带回去吧,没事,咱们走着瞧。”
周章对刘钦使个眼色,便转身往车里走。刘钦抬步跟上,上车时,转头对徐熙和岑鸾两个露出一个笑。
这笑已经不能说是微笑,但也远远称不上开怀。但见他嘴角高高扬着,一双凤眼弯得很深,意味深长得简直有些渗人。岑鸾倒看不出如何,只觉他可恨,徐熙见了,却心里一颤,随后猛地向下沉去。
陆宁远跟在刘钦身后,头都没回地走了,在刘钦反客为主的招呼下,也上了周章的车。
没了他的钳制,岑鸾登时肩上一松,只觉头顶大山搬走,从姓岑变作了姓今,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周围家丁刚才屁都不敢放上一个,都在那装死人,这会儿一拥而上,给他拍尘土的拍尘土,揉膝盖的揉膝盖,包扎手的包扎手,气得岑鸾抬起一脚踢倒一串,“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显出能耐了!”
看着周章车架离开,明知他听不见,在后面恨恨骂道:“我要今晚没把人从你府里薅出来,把姓倒过来写!”
车里,周章与刘钦面对面坐着,陆宁远坐在刘钦旁边。
刚才离着稍远没有看清,这会儿离得近了,周章才瞧见刘钦脸上涂了东西,好像是脂粉似的,便是刘骥那样的纨绔也没有这般轻佻,瞧了一阵,冷笑道:“一声不吭消失两个月,还以为你做得多大事。”
当初刘钦失踪的消息刚刚传来的时候,没等宫里有旨意来,他就事先拟好了给五城兵马司的文书,叫来各营长官,只待宫里传旨,就让他们马上奉旨动身,一刻也不耽搁。
这两月间,他借着自己在兵部,很多消息能最先拿到,不管多晚都会先扫一遍,看是不是与刘钦有关。
说是担心国本也好,说是担心刘钦本人也罢,总之这些天是生生煎熬过来,可谁曾想再见之时,刘钦却是这样一副浮浪模样,好像这举朝奔忙的这两月,于他而言只是一场游戏,再开口如何能有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