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2/3页)

“还有一句须得说在前面,”陆宁远看向众人,“选兵之权下放各旗,让诸位自择士兵,去留皆经自己之手,不由旁人干涉,因此责任便也不得推诿。从沙汰之后,各习教战,往后各旗所辖士卒,若有临阵不堪用命者、平时胡作非为者,长官须得连坐,一体问罪。谁有异议,现在说出,等军法一行,不得更有后言。”

他说出“连坐”二字,下面坐着的众将全都严肃起来,一时张大了嘴,面面相觑。

像他们这些低级武弁,大多历任多个长官,从没见过军法如此严酷的。别说是守备、副守备这一级,就是都指挥使,掌军后立定规矩,也至多就是禁淫禁赌、禁止劫掠,真正实行起来,也往往睁只眼闭只眼,遇事不会细究。

毕竟所有人都清楚,临阵杀敌,靠的不是那些长官,而是他们这些混迹于基层之人,平日对他们苛待归苛待,却绝不会把他们逼得狠了,不然一遇敌就成了盲人抓瞎,使不上力。

这么想着,便有人不快道:“等等,属下有异议!大人这规定忒没道理,有些士卒平时看着忠厚,但是哪天忽然抽风,出去犯下混账事,也是常事;还有的平时看着勇敢,但是临战就胆怯,不敢上前。像这样的,难道我们也要跟着连坐?”

陆宁远笃定答:“也要连坐。长官有识人不明之责,教战不力之过。”

那人被他一噎,瞪了瞪眼睛,本来还想再争辩,却见陆宁远在上首俨然而坐,神凝气峻,神态之间自有一番不怒自威,不知为何,竟像耗子见猫,收了声讪讪坐下。

陆宁远道:“明日沙汰一毕,军中即开始操练,以明耻教战。半月之内,有于平时生事、所犯非死罪者;一月之内,若逢御敌作战,有不听号令、畏缩不前者,因教战未毕,尚未成军,皆可免于军法。此后若有触犯,定行重责不宥。”

众将听他这般说,倒像是也为他们考虑了,并非不近人情,心意稍平,便无人再有异议,纷纷应是。士卒都由他们挑选,又缓出一个月的时间教习,一月之后若是旗下士卒再触犯军法,似也是他们理亏。

陆宁远神情始终未改,既不因之前有人发难而面露不悦,也不因现在众将俯首听命而稍假辞色,又道:“知兵之将,乃生民之司命,亦是国家安危之主。诸位一身干国之重,上报朝廷,下拯黎民,所系非轻,不得尸位素餐,玩岁愒日,虚废国家饷银。”

众人道:要对我们立规矩了。

果然,就听陆宁远继续道:“本将既与诸位共事,军中几条规矩须得说在最前。若有烧杀抢掠、奸淫妇女者死;临战不听号令,私自行事者死;有扰民、争执伤民、盗窃民财、践踏民田者,打五十军棍后除名逐出军中;临战慌乱,虽听号令却行事差误者,打五十军棍;有饮酒、赌博、斗殴者打二十军棍。以上,士卒触犯者,军官连坐,罪减一等。军官触犯者,与士卒同罪。”

他所说几条和其余诸将订立的规矩大差不差,这些个武弁转徙多地,见过的长官多了,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齐声应是而已。

但陆宁远还没说完,“诸位为将,比之于寻常士卒,则位高、名重、官俸倍之,责任愈重,对诸位的要求,自然要严于士卒。我等既食君禄,便当以御虏保境为职,死绥为分,第一要务——”

有人接话道:“自然是奋勇杀敌!”

陆宁远向他看去一眼,不置可否,只是接着道:“第一要务乃是正心克己。”

他这话颇为迂阔,不像是出自一个统兵打仗的将领之口,底下军官不禁窃窃私语起来,觉着这情形有点好笑。

张大龙高声道:“都吵吵什么?听副守备说!”

他身材雄壮,相貌威猛,加上沿途几日朝夕相处下来,众将有时互相比试身手,都知道他不好惹,让他一嚷,便噤了声,就听陆宁远继续道:“为将五道,仁、信、智、勇、严,缺一不可。忠君、卫国、爱民、守正、精习兵法、骁勇敢战,皆是我等分内之事,为将者失之一道,则军不可成。”

他说着,忽然想到那天同刘钦的一番对答,纵然在这严肃至极的关口,心中一角却好像被什么碰了一碰,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轻轻捏了一捏,无处着力,又放回案上,环视众人,知道他们眼下未必理解自己的话,即便听懂了,也必不认同,但话必须说在前面,以免不教而诛,便又继续道:“我等俸银,上出天子恩泽,下倚百姓膏血,若不勤于王事,敷衍塞责,或是为欢享乐,纵国法可宽,天理难容!”

“自今以后,我麾下兵将,须得勤劳职事,不可有一日懈怠。军士若有疾病、患难,务得尽心区处,有如自家,有不决者报我,如置之不理,为我所闻,即行处分,绝不轻饶。军器、兵马,每日清点,每五日验辨,如有损坏,即报修复,如弩解刀蚀,隐而不报,为我所查,以坏军之罪论处。”